一零二

2024-06-10 01:09:30 作者: 奶蓋暴擊

  此時此刻,就連微生淮也失去了些許鎮定。

  

  即使知道這有可能是一個陷阱,他也敢深夜前來的原因,就是因為確定晏玉,也就是丞相一方與自己一樣,都對宮裡的局勢一無所知。

  可現在看來,怕是完全不同。

  如此看來,從前的規劃恐怕全部都要推翻。丞相一方的勢力,只怕是比自己要大的多。

  微生淮心中不安,可時辰已經不早了,不適合再拖延下去。即使知道再等下去恐怕會有更大的驚喜,但也沒有必要在此時此刻繼續耗費下去。若是能全身而退,那無非是提心弔膽一會兒,可要是一個不好,他們三個人恐怕都要折在這裡。

  這樣想著,他打了一個手勢,示意身後煙柳裴修白兩人先撤一步,回去商量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可許久沒有聽見後方的動靜,他不由得有些不安,微微轉身,還未看清後面是什麼,卻先感到後背一涼。

  微生淮心中一緊,他察覺到不對勁,猛地轉身,卻只見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襲來。再往後退,只怕會暴露在守衛的視線中,他條件反射地向一旁躍去,只覺後背一陣冰涼,仿佛有什麼重物掠過。

  定睛一看,一條巨大的蟒蛇正盤踞在他們身後,那雙冰冷的蛇眼在夜色中閃爍著幽幽的光。而在蟒蛇的一左一右,兩個黑衣人如鬼魅般出現,手中的刀尖緊貼著煙柳和裴修白的脖子,只要稍一用力,便能感受到冷冽的刀意。

  陰影中的氣氛瞬間緊繃到了極點,三人被圍在中間,進退維谷。微生淮深吸一口氣,心中快速盤算著對策。他知道,此時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引發不可預知的後果,他必須謹慎行事,才能找到一線生機。

  「你們是誰?」

  他先開了口。

  此時此刻自己這邊已經有兩個人在他們控制之下,已經是落了下風,況且時間已經不早了,也拖不下去了,他主動開口,說不定還有迴轉的餘地。

  「王爺,你不應該不認識我們啊?」

  其中一個黑衣人聲音笑呵呵的開口,只是這笑意中卻夾雜著滿滿的惡意,宛若侵了毒一樣,令人不寒而慄。

  「為了把你們逼到這裡,我可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守衛全部調動到宮門的。」

  微生淮餘光掃過不遠處的宮門,隱約也明白了他們的來歷。

  「你家主人知道你做這事嗎?她可未必願意跟我撕破臉,你做出這種事情,我們兩方之間的聯盟,我可是要重新考慮考慮了。」

  看守宮門這一職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以往向來是由皇帝親自指令,選的也是皇帝的心腹。可到了當朝,事情就又不一樣了。

  皇帝出身並不那麼名正言順,先皇臨去之前,一通亂來,把宮中能用的人不能用的人都給「削減」了大半,皇帝手頭一個能用的侍衛都沒有。

  但皇帝也不是個傻子,既然自己手頭沒有人,那還不如找一個合適的盟友,把這一職位給出去,也算是拉攏。畢竟到時候真的選了人了,能不能用還不是他說了算?

  別的不說,這選人第一要緊的,就是在跟皇帝的性命相互關聯,要是皇帝沒了,這人必定也沒有什麼好處。於是皇帝找了一圈兒,把目標鎖定在了太后身上。

  這不就巧了,太后當年深宮寂寞,也不是個安分的,在別人不知道的時候,悄悄勾搭了個太監。這太監有點兒功夫,反正是個閹人,在外頭沒親沒故,與其白白殺了他,不如讓他做了侍衛,也算是封了這人的口。

  但要不是說緣分天註定呢,這個人是怎麼沒親沒故的?那可就有話說了。

  這還要追溯到當年老洛陽王和先帝時候了。

  那時候朝中動盪,不少貪官污吏,把持朝政,上下作為,借用各種原由名頭,從國庫中順了不少銀子。

  那時候的太后,還未當上太后,為了立威,也為了向還在病中的先帝證明自己有撫養皇帝的實力,於是就點出幾個貪官污吏來。一方面是為了證明自己有本事,另一方面也為了補充國庫。

  頂上那幾個一品二品的大官動不了,底下三四品的官員,那可是一拿一個準。

  這太監的家世好巧不巧,就是那四品典儀。

  要說這太監家也是倒霉,四品典儀是個不上不下的位置,要說能貪污,沒有上頭人得的多,也沒有下頭人順手。但既然被太后找出來,就沒了活路。

  太后不能出宮,抄家這件事情自然落到了別人手上。這就又牽出了一個人,就是當時的洛陽王,也就是微生淮的父親。

  微生淮他爹跟他一脈相承,但比他還要剛正不阿,最是看不慣這種糟心的腌臢事,但又因為各種原因,沒有辦法動當時朝中的中流砥柱。

  原本像這種明顯是被拉出來當替罪羊的,大部分人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他們家裡的小輩留一條活路。

  可微生淮他爹看不慣這種現象,加上處處受阻,因此一怒之下,對於四品典儀一家直接趕盡殺絕,愣是一個活口都沒留。

  但是太監生的容貌不錯,機緣巧合之下,不但沒死,還被送進了宮中,又因為容貌生的好,在太后身邊得以保全自己,慢慢查清了身世背後的淒涼。

  他仰仗太后,即使心裏面再怎麼恨,面上也沒有辦法表露出來。這恨意還是要找個地方宣洩,他自然轉變了對象,變成了已經式微的洛陽王府。

  因此在微生淮還沒有長大的時候,王府受了不少折騰。

  不過等他慢慢長大,手中有了勢力,這點子宣洩,也就有點兒不痛不癢了。

  「你家主人知道你做這事嗎?她可未必願意跟我撕破臉,你做出這種事情,我們兩方之間的聯盟,我可是要重新考慮考慮了。」

  此時此刻看見這個太監,微生淮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聲音冷淡,卻在那太監看不到的地方,輕輕握緊了袖子中的匕首。

  「王爺,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現在我為刀俎,你為魚肉,你還敢威脅我?在這個地方除了我以外,還有什麼別人?只要把你解決了,哪裡有人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呢?」

  那太監見微生淮已經發現自己的身份,也就不再遮掩,扯下臉上的面罩。

  「李奧,我勸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他們兩個死在你手裡,我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你的。」

  李奧,也就是那個太監,聽見這話好像聽見了什麼笑話一樣,呵呵的大笑出聲,絲毫不怕引起遠處守衛的注意。

  「什麼聲音?你們在做什麼?」

  守衛發現不對勁,立刻大喊出聲。

  晏玉臉色一變。

  他今日進宮,是有要事在身,否則也不會冒這個險。皇帝現在昏迷不醒,誰隨意地出入皇宮,誰就有嫌疑。丞相三番五次叮囑過這件事情,讓他千萬不要暴露,但因為一些原因,他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

  提心弔膽了一路,卻一點意外都沒有發生,他好不容易才鬆了一口氣。如今剛要出宮,不過是跟這守衛客套了幾句,在這兒聊了一會,怎麼就又生出變端來?

  他心中有些不妙。

  眼看那侍衛皺起眉頭,晏玉立刻開口。

  「大人,你去看看那邊的情況吧,時候不早了,今天我們多有打擾,現在也該走了。」

  說著,壓低了聲音。

  「我們今天來,時間不是很合適,只怕外人會多有不平。還望大人幫忙勸說幾句,最好是讓他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要是這嘴管不聽,大人也應該知道,怎麼讓他們閉嘴。」

  說到最後,話里已經帶上一絲威脅。

  那侍衛哪有不明白的?呵呵笑了兩聲,話里卻帶著一絲曖昧。

  「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晏公子,這話你是以什麼身份說出來的呢?要是是我的上司,我自然會聽。要是是我的朋友,那我會考慮。要是……」

  侍衛哼哼兩聲,沒有說完,卻重新抱拳,對晏玉行了一個不是按標準的禮。

  「那在下就不送晏公子了。」

  說完,轉身朝那陰影處,大步邁開前去。

  晏玉目光陰冷,看著那侍衛遠去的背影,過了很久才輕笑出聲。

  「還真是,不要這條命了。」

  他的聲音很輕,沒有人聽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

  那侍衛點了一小隊人,跟著自己一起去查看情況。

  倒也不是膽小,只是今天他那個頂頭上司,那個臭太監。不知道犯了什麼病,非要讓他把人都聚集在宮門前。

  原本守衛們該是分成許多小隊,按照隊伍與官職,劃分不同的時間,各自列隊,各自巡邏示警。

  結果今天這樣一搞,大家都聚集在一起,誰也不知道里里外外頭發生了什麼。但反正那太監自己定下的規矩,非要今天晚上守株待兔,全部把人放在宮門口。

  要是真出了什麼事,那太監也說了,他自己頂下來,絕對不讓別人挨罰。這樣一來,他們也沒了阻攔的必要。

  本來以為註定是要平靜的又度過一個晚上,畢竟在這之前,每一天晚上都是這樣度過的。

  可誰知道,這一晚上來來回回不知道來了多少波人。

  尤其是有好兩波人,動作十分乾脆利索,他們就算有預料有埋伏,都沒能成功把人抓住。

  他心中覺得不太對勁,但這些人的理由都冠冕堂皇的,要麼是家事,要麼是國事,他一個小小的守衛,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被這些人一攪和,也說不上來怎麼不對了。

  此時此刻又聽見那邊陰影處傳來動靜,他也顧不上許多了,集了一批人,便準備過去看看。

  他的腳步有些遲疑。

  越往那兒走,就越慢下來。

  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作為一個守衛,他早就聞過了血腥味兒,這味道並不好聞。

  但無論如何這味道不應該出現在這裡,還是在宮門口不遠處的陰影里。

  這代表著,今天晚上果然有問題。

  李奧,這個太監他死定了。

  心裏面罵罵咧咧的,守衛卻更加小心謹慎起來,他對著後面的人比著一個噤聲的手勢,放輕了腳步。

  眼看已經到了拐角處,他心中卻更加不安。

  三

  二

  一

  他在心中倒數,最後一個數字數完,他大喝一聲,舉起手中的長刀,猛的朝陰影處劈了過去。

  這一下用了他十足十的力氣,尋常人挨了這一下,不是沒了命,就是斷胳膊斷腿,肯定沒有活命的可能了。

  可這一刀一點阻力都沒有,就讓他覺得更加不妙。

  他猛的瞪大眼睛。

  沒人。

  怎麼回事?

  地上只有一灘血跡,還有一個斷成了兩節的蛇。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你們過來看看,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蛇身上還帶著絲絲的腥氣,看樣子,恐怕不久前還活著。這短短不過剎那的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突然想起剛才臨走之前,晏玉莫名其妙開口說的那幾句話,守衛臉色微變。

  他說那幾句話不像是勸告,反倒像是阻攔。這又是在阻攔什麼呢?

  難不成這是晏玉的人?剛才是要阻攔自己看到這裡的大戰?

  這傢伙,果然是個害人精。

  心裏面罵罵咧咧的,那守衛面上卻強作一派鎮定。

  「你們叫幾個人來,把這兒都處理了,看看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要是有什麼線索,保留下來,明天呈交大理寺。要是有什麼遺漏,你們可仔細你們的小命!」

  轉頭吩咐了剩下的隊員,那守衛在心裡罵罵咧咧的,一邊罵著晏玉,一邊罵著李奧,恨不得把這個閹人宰了。

  要不是有這人隨便指手畫腳,今晚怎麼可能放跑賊人?他早就看著那出入皇宮自如的晏玉不滿,身上又沒什麼官職,對著他們這群有官職在身的侍衛裝什麼樣子呢?

  等他找到了機會,高低要在皇帝面前狠狠的告上一狀,讓這個臭閹人再也沒有辦法作威作福。

  他又哪裡知道,他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那個上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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