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一
2024-06-10 01:09:29
作者: 奶蓋暴擊
但即使是暫時無人注意,微生淮也並沒有放鬆警惕。
壓低了身子,帶著煙柳默默的向遠處退去,直到與另外一個人匯合,他才算放鬆下來些許。
裴修白似乎也在提防著什麼,看見微生淮帶人過來,尚且還有些驚訝。
「你怎麼還去救了個人?咱們不是說好要坐收漁翁之利……」
等到借著月光勉強看清面前的人是誰,脫口而出的話立刻拐了個彎。
「咦?你怎麼把她帶來了?」
裴修白壓低了聲音,一邊問微生淮,一邊觀察情況。
皇宮坐落在京城的中軸線上,進宮的路只有一條。想要知道最近宮裡究竟發生了什麼,那所有人必然要經過這條路,這條平坦開闊,沒有一點視線遮擋的路。
他們的位置很好,藏身在對角宮牆下的一處陰影里,既能看清楚宮門的情況,也能遮擋身形,讓宮門的守衛以及前來打探情況的人看不清自己。
微生淮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裴修白。
裴修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從懷中掏出了一塊帕子,輕輕地擦拭著手中的匕首,然後轉頭遞給了煙柳。
月光下,匕首的寒光閃爍,顯得異常鋒利。煙柳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驚異。
「這是……」她低聲問道。
「以防萬一。」微生淮簡短地回答。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宮門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裡的一切。
裴修白將匕首遞給煙柳,眼中閃過一絲嚴肅,輕聲說道:「拿著。」
煙柳接過匕首,手中的重量讓她心中一緊,但她迅速調整好心態,將匕首藏於袖中。
裴修白轉頭看向微生淮,眼神中透露出幾分凝重。他低聲說道:「剛剛你不在的時候,城牆上有幾個人影一直在蠢蠢欲動。我本以為他們是衝著……嫂子來的,可後來發現,他們的目光似乎一直在尋找什麼。等到你帶著煙柳離開,那幾個小兵把那批被扔下的馬收拾了,他們立刻就消失了。」
那一絲一閃而過的不自然很快被遮掩過去了,裴修白開口,舉止言談看不出半點異樣。
微生淮眉頭微皺,心中暗自警惕。
「這馬身上有沒有我們王府的印記?」
這話是問的煙柳。
不難看出來,煙柳匆匆而來,只是換了一身方便行動的夜行衣,還未來得及重新梳頭,一路顛簸,騎馬而來,此時此刻早就有些凌亂。
「沒有。」
煙柳思索了片刻才敢開口確認。
「我也怕若是這一遭阻攔你們不成,反倒引火燒身,因此來之前,特意選了一匹才買進府不久的馬。還特意吩咐人去掉了各種裝飾,連馬鞍也是用那最便宜普通不過的,就算他們想查,也查不到。」
微生淮點了點頭,卻聽煙柳有些不安的再次開口。
「只是我怕若只有我一個人前來終究是太過明顯,又怕這宮裡的事若是太過緊急,進與不進都讓你們為難,因此特意弄大了動靜,好讓他們都知道,宮裡今晚不太平。」
這一路上馬蹄噠噠聲連綿不絕,應該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管是抱著什麼打算,都有不少人把這事兒記在了心裡,明天少說也有幾家會按耐不住,上書詢問皇上情況。
況且,不止一家在宮裡安排了人手,靈芝偷偷溜出宮的時候,宮中還未大亂,只是嚴加看管了養心殿附近。因此宮外有心的人家或多或少也應該知道了點消息,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也是為了讓他們有個合理的理由出門查探情況。
「做得好,既然這水已經渾了,不如再撒進去點兒泥沙,讓它別那麼快沉澱。」
微生淮點點頭,認可了煙柳的做法。
夜色瀰漫,這安靜的京城中已經沒了絲毫的聲響,仿佛就這麼沉睡下去。只是在一片寂靜之中,卻總能讓人隱隱約約聽見,被刻意呈現的安靜之下,那不是很明顯的嘈雜聲。
微生淮和裴修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沉的謹慎。皇宮的宮門在月光下顯得莊嚴而神秘,而宮牆之上,仿佛還有一雙眼睛在窺視著他們。
「我們不能在這裡久留。」
抬頭看了一眼月色,微生淮低聲說道。
裴修白點點頭,他明白微生淮的意思。他們現在的位置雖然隱蔽,但那是借了月光,將這一片都籠罩在黑暗陰影之中。宮城的守衛不能離開,目光所及也沒有辦法看清。但隨著月亮的移動,這塊陰影終究會消失,在這陰影消失之前,也難保不會被宮牆上的人發現。
而且,煙柳的到來已經引起了不必要的注意,他們必須儘快離開。
在兩人之外,煙柳原本不安惶恐的心,也已經徹底平靜下來。
只要微生淮和裴修白沒事,她就心滿意足了。雖然事發突然,她暴露了許多難以解釋的東西,比如一個丫鬟出身的側妃怎麼會騎馬,怎麼會武術。
儘管此時此刻,微生淮並沒有去追究這些,而是專注於眼前的情況,但等到他們回到了安全的地方,同樣也會反應過來。
煙柳站在陰影中,目光緊緊盯著宮門的方向。
恐怕……她是回不去了。
手中緊握著那把鋒利的匕首,雖然煙柳並不擅長使用,但此刻她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勇氣。
如果今天就是最後一天的話,那,也已經足夠了。
人要有滿足之心,已經得到這麼多了,老夫人、玲娘、小泉、白芷,還有……
這麼多人對自己付出了真心,既然都要走了,就不必再貪圖別的。
她知道,自己不能成為微生淮和裴修白的累贅,她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保護他們。
月色下的京城街道,靜謐而神秘。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這份寧靜,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三人瞬間緊繃了神經,原本已經後撤了許多,此刻卻迅速回到原地,隱藏在宮牆的陰影中,不敢有絲毫輕舉妄動。
馬蹄聲漸漸接近,一輛小巧的馬車緩緩駛來。月光灑在馬車上,閃爍著淡淡的光芒。馬車在宮門前停下,車門輕輕打開,一個身著便服的身影從中走出。
煙柳眯著眼睛,卻認不出這人是誰。她畢竟不是朝廷中人,也不常出門應酬,因此一時半會兒沒看出來者是誰。
「是吏部尚書。」
微生淮主動開口。
吏部尚書的出現讓人感到意外,他看起來不像是會打探宮中各種陰私事情的。就連煙柳都聽說過,他一向是最剛正不阿的,這些年來有不少人試圖拉攏過他,但他一向不牽扯黨羽之爭中。甚至連如今的太子與三皇子之間的鬥爭,他也半點不參與。
裴修白往前竄了竄,試圖聽清他和守衛說了些什麼。但距離太遠,聲音模糊不清,只能隱約聽到幾句斷斷續續的對話。
看樣是不能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了,裴修白不由得有些可惜。
他側過頭,低聲對微生淮道:「吏部尚書這個人我知道,明面上兩邊兒都不討好,實際上早早就投奔了太后。」
煙柳有些疑惑:「太后膝下又沒有皇子依靠,投奔太后有什麼用?」
微生淮搖了搖頭:「太后雖然沒有撫養過皇帝的子嗣,但她娘家的侄孫女嫁給了太子做側妃。這些年太后與娘家關係並不密切,因此朝中很多人把她娘家和她本人區分開來。但實際上,太后從來沒有忘記母家,關係很密切。」
煙柳點點頭,她大概明白了微生淮的意思。
吏部尚書雖然是太后的人,但這麼多年一直隱藏在暗處,不曾顯山露水。如今突然出現在宮門前,還挑在了這個微妙的時刻,顯然是太后那邊兒給了暗示,出了什麼問題。
裴修白冷笑一聲:「太后這把年紀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既要皇權,又要家族榮耀,也不怕貪心不足蛇吞象,最後什麼都得不到。」
微生淮沒有說話,只是目光深沉地看著宮門的方向。他知道裴修白說的是實話,太后確實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當年先皇在位時,她曾試圖將皇帝養在自己身邊,可惜種種原因導致最後的失敗。如今她雖然退居幕後,但她的野心並沒有消減,反而更加膨脹。
雖然無論哪個皇子坐上最後的位置,對於太后來說都是一樣的。但如果再加上從龍之功,那可就是天翻地覆的不同了。
太后的母家已經淡出朝廷視野很久了,此時此刻,就算他們想參與進來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如果太后幫忙拉線,搭上太子,那就不一樣了。
吏部尚書很明顯沒有得到看守宮門那群守衛的認可,很快就灰溜溜的被趕上馬車。
只是微生淮視力很好,看出來吏部尚書臉色有些凝重。若是簡單的理由,他一定不會就這樣被趕走,必定是那群守衛找了一個讓他無法反駁的理由。
馬車緩緩駛離宮門,消失在夜色中。
月光如水,靜靜灑在京城的大道上,宮牆在夜色中若隱若現,增添了幾分神秘。
微生淮、裴修白和煙柳三人藏身在陰影之中,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夜色中,他們的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打破這份寂靜。
宮門前的守衛們明顯緊張了許多,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人前來打探消息。有時是一輛馬車匆匆駛來,有時是一個身影騎馬匆匆而來,但每一次都是失望而歸。
裴修白皺了皺眉,低聲對微生淮道:「看這樣子,事情似乎比我們想像的還要複雜。這些人都是太后那邊派來的,想要打探消息。」
微生淮沒有說話,但從他緊張的眉頭能看出,這件事也讓他感到非常棘手。
皇上的情況暫時還不明確,可要是宮中沒有人主事,怎麼可能把消息壓這麼久?
靈芝親眼所見,自然是不可能作假。那這樣一來,宮中隱瞞消息的人就沒剩幾個了。
現在能把持住整個後宮的,只有貴妃一個。三日一上朝,昨天今天無事發生,可明天一早就要上朝,這消息再瞞,也瞞不住了,還不如早早把消息透露出來,讓三皇子一党進去接手。
這樣一直拖著,也不是事兒。
會不會是太后與貴妃聯手?
可能性也不大,兩個人聯手了,只把太后的人攔在外頭講什麼話?
不對,恐怕不只是太后的人,可能貴妃的人也來過,但也沒有成功進去。
如今情況暫時還未明確,眼看著時間已經不早了,煙柳猶豫片刻,開口提議。
「再拖下去恐怕就不好離開了,不如我們先撤,等到合適的時機再來查看情況。」
微生淮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今天晚上也不是什麼發現都沒有,從吏部尚書以及後頭來的幾個官員來看,這些都是太后一黨的人,如此一來,不難推斷太后黨派都有哪些人。
他已經記得差不多了,回去整理好了,挨個對付就是了。
他們正要離開,突然感覺空氣中多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緊張感。微生淮首先察覺到了不對,他瞳孔微縮,緊緊盯著宮門的方向。裴修白和煙柳也迅速反應過來,他們迅速隱藏得更深,試圖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見從宮門深處,緩緩走出一行人。月色下,那領頭之人的身影顯得尤為熟悉。當他們走得更近時,微生淮終於認出了那人——正是晏玉。
晏玉身穿一身黑衣,神情肅穆,步履沉穩。他的身後跟隨著一群手持武器的黑衣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看到這一幕,微生淮心中一沉,他知道,事情遠比他們想像的更加複雜和嚴重。
宮裡的人不允許隨身攜帶武器,可晏玉卻帶了這麼一群人隨意進出皇宮,可想而知,現在掌控皇宮的恐怕是太子一黨。
這樣一來,倒是能解釋為什麼太后的人不能隨便進宮。
可是貴妃呢?
貴妃和三皇子呢?
為什麼他們一點兒消息都沒有,他們一點兒舉措都沒有?
難不成皇帝真的不行了?
可就這樣認輸,可一點都不像三皇子一黨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