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誰允許你用這個古箏的？」

  谷夫人愣住了，她的目光落在煙柳懷裡的古箏上，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那古箏，她再熟悉不過，當初千辛萬苦尋找來，就是為了在夫君的生日上送做祝福。

  可最後陰差陽錯的，就送到自己女兒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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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為了尋找這架古箏所付出的艱辛，那是她對谷先生的深深情意。如今，這古箏卻被煙柳這個外人抱著，這種感覺很奇怪，很複雜。

  自家的事兒，藏著掖著慣了。小女兒年紀小，不懂事，用就用了，也不好跟別人亂說什麼。可自己家人用，和煙柳這個外人用，差別可就大了去了。

  谷夫人心中五味雜陳，仿佛一團亂麻。

  「你從哪兒拿的這古箏？誰允許你用的？你憑什麼……」

  谷夫人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仿佛是失落，又仿佛是嫉妒。她看著煙柳抱著古箏的樣子，簡直要氣瘋了，嘴上吞吞吐吐說不完整，仿佛剛才在底下聽見樂曲聲，暗自竊喜的人不是她一樣。

  「娘！」

  谷小姐比谷夫人還要著急。

  「娘，你在幹什麼？你快別亂說話，快叫人找把好的古箏來。」

  對她而言，現在最要緊的不是這把古箏，而是已經被破壞了的演出。

  當務之急是要挽救她的演出，找一把好的古箏來，為自己伴奏，然後重新跳這一首練了小半年的舞蹈。

  如果不能完成這支舞，不能拿下那個人的話，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地位恐怕都會一落千丈。

  「可是、可是……」

  谷夫人也回過神來。剛才離人群遠的很，因此她的驚訝並沒有被許多人發現，就算有人察覺到不對，也沒有往別的地方想，而都是以為是琴弦斷裂的事情。

  她心裡也明白，這件事情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之下拿來講。現在也不是拖延的好時機，快些解決完這舞台上的爛攤子，讓自家女兒完成表演，引誘了那個人才是最要緊的。

  至於拉踩煙柳，也不過是順便。若是能讓她丟人，那是最好，若是不行，也沒有什麼損失。

  況且剛才這一首古箏彈的極好，不難聽出，這古箏是打小練的，很有功底。如果不是這琴弦斷裂，恐怕這會兒已經跳完舞蹈了。

  谷夫人看著煙柳，眼神複雜。雖然嘴上沒有說什麼，但心裡終究是不樂意的。

  「我叫人拿把新的古箏來，一會兒你們重新開始，這事情事關重大。煙柳夫人若是彈不了，現在還能告訴我，莫要等我女兒進入了狀態之後，再讓她突然停下，那樣實在是太傷她的身體了。」

  當朝盛行的舞蹈講究樂舞結合，就是樂曲靈魂與舞姿態勢相互融合。一個好的奏樂者可以引導舞者的舞蹈舉止，一個好的舞者也可以帶領奏樂者更加融會貫通整首樂曲。

  如果舞者不能感受到奏樂者的引導，那麼她的舞蹈便會僵硬，無法全身心的投入其中。

  而如果舞者受到奏樂者的帶領，進入了蹁躚舞蹈的狀態，若是奏樂者突然停下，或者有了其他突發狀況，打斷了舞者。舞者有極大的可能是正巧處在一些危險高難度的動作，此時常常無法及時停止，便會常常傷害到自己。

  因此，京中總是時不時傳出赫赫有名的舞者與奏樂者雙方大打出手的傳聞。

  剛才觀察谷小姐的舞蹈，很明顯已經進入了受奏樂者引領的階段。

  這充分表明了，煙柳奏樂技術的高超，輕輕鬆鬆碾壓了谷小姐。

  在奏樂者對音樂的感知與熟練度遠超舞者之時，若是舞者極力抗拒，分神對抗，只會動作僵硬，錯過拍子，最後搞砸演出。

  因此谷夫人的請求不是無的放矢，而是貨真價實的求助與服軟。

  但此時已經太晚了。

  煙柳抬了眼眸，目光掃過谷小姐，長嘆一口氣。

  谷夫人愣住了，下意識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卻看見自己女兒已經有些站不穩，心中一驚，連忙扶住自家女兒。

  被谷夫人這麼一扶，谷小姐徹底鬆了力氣，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她疼的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

  「娘，我的腳好像崴了。」

  「什麼？你！」

  古夫人瞪大了眼睛，若不是顧及著在大庭廣眾之下，怕不是要掀開顧小姐的裙子查看傷勢。

  顧小姐欲哭無淚，面色蒼白，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連坐著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現在真是欲哭無淚。

  「我怕是跳不了了。」

  她心有不甘，剛才的那隻舞，是她學舞這麼多年來跳的最好的一次，前所未有的好，如果不是因為那該死的琴弦斷裂，她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暢快。

  原本她生怕煙柳技藝不行，拖累自己。現在看來對方的奏樂實力遠在自己之上，自己反而是借著煙柳的演奏，才能更加感受舞蹈的本質。

  可剛才音樂戛然而止，猝不及防之下她沒有站穩，因此傷了腳。現在站又站不穩，這場演出怕是要終止了。

  谷夫人臉色陰晴不變。

  她現在顧不上怪別人，尤其是「罪魁禍首」煙柳，畢竟現在要指望他給自己的女兒保駕護航。

  谷夫人抬頭看了一眼交談甚歡的谷尚書，眼中閃過一絲狠色，扭頭看向自己的女兒。

  「你繼續跳。」

  煙柳看著谷夫人焦急的眼神，心中嘆了口氣。她知道，此時的谷夫人已經亂了方寸，只想將損失降到最低。

  「娘！」

  谷小姐目瞪口呆，指著自己的腳難以相信她的親娘會對自己這麼狠。

  「我會給你要些麻藥來敷上，然後給你拿來繃帶布纏好你的腳。一會兒煙柳夫人奏樂，你全身心沉浸在其中，這點小傷小痛自然感覺不到。」

  「可是……」

  谷小姐還想說什麼，卻被谷夫人打斷。

  「就這麼辦了，你聽我的，這件事情必須要辦成，你聽見沒有？」

  煙柳看著那滿臉焦急的谷夫人，還有癱坐在地上，慘白著一張臉的谷小姐，心中也明白，今日的這場演出怕是停不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