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叮叮噹噹的樂曲聲傳來，打斷了煙柳的思緒。

  宴席開始，大多數賓客都已經落座，只有三三兩兩的位置還空著。

  涼亭離著舞台並不遠，位於男女席中間，因此煙柳很快便發覺，位於宴席正中間那個尊貴的兩個位置依舊空著。

  不知道那位尊貴的客人是有事耽誤，還是故意拖延。

  煙柳收回視線，安靜的等待著自己的順序。

  谷小姐也跟著下去做準備了，春杏幫她放好琴，就退出了亭子，在外頭乖乖的等著。

  

  交談聊天聲離得煙柳很遠，她一邊抬手擺弄著琴，思緒又回到了剛才注意到的。

  「夫人，下一個就是我家小姐的順序。」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個丫鬟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小聲對著煙柳囑咐。

  煙柳一眼就看出來她不是原先傳話的那個丫鬟，不由得挑眉。

  看來一開始的挑撥離間還是起了作用。

  煙柳垂下眼帘，將那份瞭然於心隱藏起來，她輕輕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丫鬟鬆了口氣，正想轉身離開時，又似乎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道：「我家夫人還特地交代，讓我提醒您，今日是為我家小姐選婿，拜託您好好準備。」

  煙柳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丫鬟這才轉身離去。

  煙柳垂著眼帘，掩去眼底的情緒。谷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選婿結親這件事情，不由的讓人下意識的覺得，這谷小姐恐怕是要跳一曲《鳳求凰》。

  煙柳心中有一種預感，越是給人這種感覺，就越讓她覺得不對勁，恐怕這只是一個幌子。

  如果到時候谷小姐跳的不是《鳳求凰》，那麼莫名其妙彈起這首曲子的自己，只怕不但自己會落下一個輕浮的名聲，還會連累谷小姐。

  到那個時候，谷小姐跳的好與不好就已經不重要了，眾人只會說她的及笄禮被自己毀了，在谷小姐及笄禮上彈起《鳳求凰》這種曲子，實在是侮辱輕薄一個剛剛成年的女子。

  舞台上一曲終了。

  樂伎抱著琴下了台。

  谷小姐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她踏著輕盈的步伐，走向了舞台。她一身輕薄長裙，一步一行間彩紗飄動，宛如仙女。妝容精緻，細眉入鬢，面上紅暈細膩，又帶了幾絲羞澀。

  谷小姐嘴角抿起一絲含羞帶怯的笑容，她對著眾人微微點頭，然後站定。

  煙柳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情緒，她開始輕輕地彈奏起來。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躍，如同一隻輕盈的燕子在空中翱翔。

  這曲子的前奏，赫然是《鳳求凰》。

  谷小姐的腳步輕盈如舞，她的動作宛如隨風搖曳的花朵，每一個轉身、每一個彎腰都與琴音的節奏相吻合。

  她的手指輕輕擺動，仿佛是鳳凰的翅膀在揮動，輕盈而優雅。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羞澀，卻又不失堅定，仿佛在向世界訴說著自己的心聲。

  四周不知何時攏上了一圈細膩的白紗，遮住了逐漸明亮的日光。

  渺渺浮光映照在谷小姐的身上，她像是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散發出一種神秘而迷人的氣息。

  琴音悠揚，谷小姐的動作與琴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精心設計過的，既有婉約之美，又有風流之韻。

  余光中似乎有什麼在一晃而過，煙柳分神抬頭去看，只見男子坐席那兒有兩個身影搖晃，最後坐在了最頂上那兩個尊貴的位置。

  煙柳微微一愣，這是谷尚書和......

  其中一個略微佝僂，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谷尚書。而另外一個，身姿挺拔，氣度沉穩，雖然看不清楚面容，但煙柳卻身心一陣。

  煙柳看著兩人坐下，她垂下眼帘，極力掩去眼底的情緒。但她無法抵抗自己的顫抖，連帶著琴音也跟著顫動個不停。

  眼前出現了許多莫名的光影，滿是可怖的血紅色，令她恍惚間仿佛回到了夢中。

  那個夢帶著冷冽與惡意，讓她猛地出了一身冷汗。

  「錚——」

  伴隨著刺耳的琴弦斷裂之聲，樂曲戛然而止。

  眼前的光影漸漸散去，露出了谷小姐驚愕的面容。

  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仿佛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煙柳僵硬地坐在那裡，仿佛失去了靈魂。她的手指還停留在琴弦上，微微顫抖著。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那斷掉的琴弦在空氣中發出細微的嗡鳴聲。谷小姐的舞姿停滯在空中，她的表情凝固在驚愕之中，舞姿扭曲僵硬，仿佛被定格在了一幅畫中。

  煙柳抬頭看向台上的谷小姐，只見她眼神中充滿了驚愕和茫然，仿佛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節奏，失去了平衡。

  一瞬間，煙柳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她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試圖恢復鎮定。她知道，此時此刻，任何慌亂和緊張都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一陣冷風拂過，帶走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煙柳嘆了一口氣，掩住了聲音的顫抖：「琴弦斷了。」

  隔著紗簾，谷尚書和那位身姿挺拔的貴客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個插曲，他們依然端坐在高台上，神態自若。而其他人則開始議論紛紛，臉上流露出各種複雜的表情。

  谷夫人見狀，立刻下來打起了圓場。

  她的臉上豆大的汗珠滾落，眼神時不時看向男席，顯得很是緊張。

  「哎呀，想來是天氣炎熱，琴弦乾燥，這才突然斷了。」谷夫人微笑著說道，試圖緩解現場的尷尬氣氛。

  顧不上埋怨煙柳，她走到慌亂不已的谷小姐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過在意。

  「無妨，無妨。」谷夫人笑著說道，「今日及笄禮宴席的美食才是重頭戲，一個小小的插曲不必放在心上。」

  谷夫人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神示意煙柳離開，那眼神兇惡，仿佛已經將事情全都怪在了煙柳頭上。

  煙柳並不在意，微微頷首，抱著古箏起身就要離開舞台。

  「你、你這古箏……」

  谷夫人愣住了，目光落在煙柳懷裡的古箏上，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她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