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煙柳下意識挑眉。

  這丫鬟說得模稜兩可，但既然說了相看，旁人一聽，心中自然是要猜測這小姐要跳的是《鳳求凰》。

  

  可一個世家大小姐，在這種與眾多世家夫人第一次見面的成人禮上，就公然跳這種舞，是不是有點太過於逾越規矩了？

  煙柳心裡暗自猜測，卻沒有表露出絲毫，只是感激地對著那丫鬟笑了笑。

  「還得多謝你，告訴我這些事情，如果我不知道，彈了別的曲子，讓小姐不高興可就不合適了。」

  丫鬟聞言，自然是知道這是煙柳上鉤了，嘴角的笑容即使極力壓下去，卻都遮掩不住。

  「既然如此，時辰也不早了，煙柳夫人快點進屋挑選樂器吧。」

  生怕煙柳再找一些別的理由拖延推脫，她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

  「過不了多久就要到演出的時候了，我家夫人讓小姐過個半柱香的時候，來跟夫人聊聊演出的想法。夫人快去挑選，省得一會我家小姐來了，夫人還在猶豫不決。」

  這話說得不帶客氣，聽著不像是對客人說的，倒像是對自家地位比自己還低賤的下人一樣。

  煙柳抬眼定定地看著她，直到把人看得有些汗毛聳立。

  「夫人、夫人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這樣美的容貌，只留在這兒做個大丫鬟實在是可惜了。」

  煙柳長嘆一口氣，帶著幾分憐惜。

  「當年我與你相同境遇，本已經認命了，可天隨人願，竟然給了我一次這樣好的機會，讓我與王爺相遇。若能重來一次，我寧可把這個機會讓給你。你的容貌不輸於我，若你坐到我的位置上，定然也能得到主家寵愛。」

  感慨完這幾句話，煙柳又重重地嘆息，仿佛是真的為她在惋惜一樣。

  「哎，不過你主家如今上了年紀，又獨寵夫人一人。你得夫人寵愛，這一屋子的金銀富貴，到時候從手裡漏一點兒給你，你也能出府嫁給正兒八經的人家做主母，那也是不錯的日子。」

  煙柳轉身進了擺放樂器的樂室，感覺到那丫鬟並沒有跟上來，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

  這丫鬟容貌生得不錯，唇紅齒白，清純可人。可若說生得有多好，有多傾國傾城，那倒也不至於。不過是清水出芙蓉，顯得更加動人罷了。

  不過是今日見了一面，如果不是她刻意打扮了幾分，頭上插滿朱翠首飾，手上身上能帶的都帶滿了，也不會叫人懷疑她的心思不單純。

  這樣的人，一旦被點起了別的想法，往後可就不一定老實了。

  如今谷夫人能把持得住自家相公的後宅，一時不是一世，再過些日子呢？況且剛剛煙柳已經提醒過那丫鬟了，如果她能反應得過來，自然該瞄準另外一個人。

  谷尚書後宅清淨，可那位谷大公子卻未必能一脈相承自家父親。

  如此一來，想來這偌大的尚書府，過些日子就安生不了了。

  煙柳心思迴轉，視線環顧一圈，卻沒有看到合自己心意的樂器。

  並非是尚書府的樂器不夠好，也不是種類不夠全，而是這些樂器實在是太普通了。

  普通的就像是世家裡最常見的，奏樂伎人用的那種。

  煙柳又環顧一周，確認沒有自己想要的，才終於嘆了一口氣。

  這一次的嘆息是真情實感的。

  果然，自己還是太過於天真，對方早就把自己能夠走通的路堵得七七八八。

  但……也未必。

  煙柳想了想，轉頭看向擺在桌案上的古箏。

  這古箏若是放在外面來看，已經算是不錯。青潭木的古箏面板，上等弦線，價格自然也是不菲。可在這尚書府里實在是有點兒排不上檯面。

  「玲娘，你抱著古箏，一會兒陪我去見谷小姐。」

  「不，一會兒玲娘你不用陪我。一會兒你回府去，去幫我與王爺知會一聲，就說這裡的事情我恐怕一個人解決不了。」

  煙柳把抱著古箏陪自己去拜見谷小姐的重任交給了春杏。

  「一會兒你陪我，等到見了那個谷小姐，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可知道？」

  春杏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

  煙柳也不失望：「要是你不懂，那就儘管順著我的意思往下說，話說的簡單明白一些，谷小姐能聽懂就行。」

  春杏點點頭，一行三人這才出了屋子。

  門口那個丫鬟等的早已不耐煩，見三人出來，急不可耐。

  「夫人怎麼用了這麼久的時間？小姐那兒早就等不及了，您快些隨我去見見我家小姐吧。」

  似是發現自己話說的不太合禮，她又連忙找補。

  「我家小姐早就聽聞您容貌驚人，美艷傾城，想拜見您已經很久了。只是之前年紀不到，不方便出門。好不容易碰見您上門來做客，激動之下，這才有些不守規矩。」

  不守規矩的可不只是谷小姐，面前的這個丫鬟，還有姑夫人都不是什麼遵規守禮的人。

  煙柳卻不多說什麼，笑眯眯的點了點頭，跟著那丫鬟轉頭去了谷小姐的房間。

  那丫鬟急急忙忙的，不知道是去做什麼，把人帶到房間門口，竟然就算完事。

  「我家小姐就住在這個院子裡，您進去瞧瞧吧。」

  一邊說著一邊行禮，也不等煙柳說起身，就轉身離開。

  煙柳唇角的笑意有些壓不住。

  春杏憤憤不滿：「這人也太不守規矩了，竟然把您扔在這兒，就這麼走了。」

  「她自然是有自己的急事要去做。」

  煙柳回頭，對著玲娘點了點頭。見對方低了眉眼，轉身離開，這才對著春杏開口。

  「行了，咱們也進去吧。」

  丫鬟腳步匆匆，像是後面有什麼虎豹豺狼在追逐一般。

  她一路快走，最後變成小跑。竟然沒回谷夫人院子，而是回到自己的住處。

  她心跳越來越快，煙柳說的話一字一句在她耳邊縈繞，讓她的心逐漸跳動的愈發激烈。

  難不成真的要嫁出去？用谷夫人手裡露出來的那點兒財富過這一輩子？

  她自然是不甘心的。

  外頭有人聲，是來催促她回谷夫人那兒回稟的。

  丫鬟收拾了表情，再次出門。

  只是這一次，她眼裡閃爍的光格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