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煙柳不著痕跡的點點頭。

  那頭兒的谷夫人身邊自然有人為她講解，只是今日是煙柳第一次出門，講解她身份的人亦是有些猶豫，如果不是身後跟著春杏，他們也不敢確認眼前這個看起來清雅不俗的女子竟是洛陽王的妾室。

  聽聞是從洛陽王府來的，谷夫人臉上連忙掛起笑容，只是這笑怎麼看怎麼像是擠出來的。

  

  她熱熱鬧鬧的迎上來，似是很親熱一樣地挽住了煙柳的胳膊。

  「早就聽聞洛陽王新寵幸了一個十分貌美的女子，如今見了面，容貌果然驚為天人。」

  谷夫人一邊笑著，一邊把煙柳帶進人群正中央。

  煙柳淡淡勾著唇。

  「煙柳不敢當。」

  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她心裡同樣有些緊張，但老夫人與春杏都說過，參加這種宴會，只要少說少做，多看多聽，嘴上永遠掛著讓人琢磨不透的笑，別人就永遠摸不清自己的底細。

  只是煙柳不清楚，為何谷夫人單單把自己帶進了人群中，她明明與谷夫人素未謀面，更無交情。

  她抬眼望去，正見著谷夫人朝自己眨了眨眼。

  眨眼？

  煙柳微微皺眉，再抬眼時，便見著谷夫人衝著自己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谷夫人道：「今日既然是我女兒的及笄宴禮，自然要好生招待大家，煙柳夫人福澤深厚，若是能為我女兒添禮，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說到這裡，她面露為難。

  「只是為我女兒挽發的有福之人已經找到，眼下不好再臨時更換。但既然煙柳夫人來了，我對煙柳夫人還有個不情之請。」

  煙柳心中警鈴大作。

  這次來尚書府，她的一切置備都按照往常，禮物也沒有薄待半分。早知這宴會不是那麼簡單的吃一頓飯就結束，可她明面上禮節也沒有落下半分。

  可如今聽谷夫人這語氣，這頓飯吃得怕是沒那麼簡單。

  「不知夫人有何見解指教？」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煙柳也不是怕事的性子，如果當真怕事，她也不會答應老夫人與微生淮來走這一趟。

  況且兩家早就交惡，只要把握好分寸，到時候宴會上的情況傳出去了，外面的評價可不一定是什麼情況呢。

  「見解和指教談不上，就是有個不情之請，怕煙柳夫人不樂意答應。」

  谷夫人捂著嘴，臉上掛著笑，語氣里卻是一片哀怨，仿佛如果煙柳不答應，這事就算是煙柳欺負人一樣。

  果然，旁邊有人跟著迎合。

  「今日是小姐的及笄禮，自然是以小姐為大，想來煙柳夫人不會不給小姐面子，您就儘管開口吧。」

  這話說的，慷別人之慨，好似已經確定了煙柳會答應一樣。

  煙柳似笑非笑。

  她沒點頭也沒搖頭，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這樣晾著，就讓谷夫人一下子沒了臉。

  谷夫人笑容淡了幾分，見煙柳不說話，自己給自己找補。

  「哎，雖然夫人不說話，但想來煙柳夫人也是默許了。今日小女成人，來者都是為了給小女添福賀喜，我從煙柳夫人這兒討份好彩頭，也算是為小女日後的好日子積福。」

  這話說的，已經把今日成人，宴會的主人公谷小姐都捎帶上了，煙柳再不答應就有些不識好歹了。

  只是答不答應是一回事，這樣被人強架著，把這件事情板上釘了釘又是另外一回事。

  煙柳笑著頷首，自然不會否認谷夫人後半句話。

  「是啊，今天來的全是為了給谷小姐祝喜賀禮的。也是為了盼望谷小姐之後嫁個好人家，風風光光的，福澤綿長，子孫繞膝。」

  這話要是別人說出來就算了，可偏偏是從煙柳這麼一個妾室口裡說出來，叫人怎麼聽怎麼帶著點兒別的意味。

  谷夫人笑容僵硬幾分，卻對上煙柳一派真誠純善的眼眸，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話題是自己開始的，本來只是想架著煙柳，如今得了祝福，才反過勁來意思不對。只是反應過來的時間已經太晚了，煙柳的祝福已經出了口，不管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總不好再讓人把這話收回去。

  「多謝煙柳夫人對我女兒的真切祝福，我替小女在這兒謝過煙柳夫人。」

  谷夫人咬牙切齒的應了下來，話題一轉就說了回去。

  「原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只是這個事是小女昨日才告訴我的，臨時匆忙之下我也找不到別人，沒得別的辦法只能求到您身上了。」

  「聽說從前您的出身有幾分『傳奇「，小女對您這樣的人物十分『敬仰』，因此特意託了我求您幫的這個忙。」

  來了。

  煙柳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心中暗想。

  壞人在作妖之前，必定要先說一大堆廢話，以此來襯托自己身上的無奈與艱難。

  果然，谷夫人繼續開口道：「也不是什麼大忙，只是小女想在及笄宴禮上為眾人獻舞一曲。唉，小女這個願望提的太晚了，原本歌舞表演已經定好，如今橫插一槓，實在是調派不出人手來為她伴奏。」

  谷夫人愁眉苦臉的，煙柳挑挑眉，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其實是有些無解的。

  若是煙柳拒絕了為谷小姐伴奏，別的不說，這驕橫跋扈的名聲就已經逃不脫了。

  一個姨娘就敢這樣不通情理，這洛陽王與洛陽王府是什麼樣子，自然不用多說。

  若是她答應了演奏，也無非就是兩個結局。

  若是彈的好了，以自己的身份地位，給一個沒出閣的小姐做伴奏，那豈不是貽笑大方。眾人只會心疼，在這成人的時候，這谷小姐由一個姨娘作伴奏，好好的一場及笄宴就這麼被毀了。

  要是彈的不好，那正是他們所有人都想看到的。

  洛陽王府的姨娘大鬧禮部尚書之女的及笄禮，故意在人家跳舞的時候亂彈亂奏。煙柳的名聲壞了不說，眾人還會垂憐谷小姐。

  這三個結局裡，最好的不過是拒絕他們的請求，哪怕自己落得一身騷，也總比毀了人家的及笄禮要來的好很多。

  可是先前谷夫人的幾句話，早已經把煙柳架了起來，她不答應反倒顯得不通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