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補天

  我仔細想一想，的確是這回事。顏玉道：「這幾萬年來，九重天雖與妖族明面交好，可九重天上的神仙，都在防著妖君，妖君，也在防著九重天的神仙，妖君在八荒大會之上被冥界所傷，自然是心懷怨恨，恰好這些年冥界又和天界定下兩不往來的條約，妖君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我不曉得你可知道，如今九重天發生了一件大事。」

  

  杯中的茶香陣陣，我閉了閉眼睛，問道：「什麼大事？」

  「前幾日我同那神界的好友說話時，無意知曉了九重天下的五重天有了崩塌之勢，前些時日才被暮南帝君同蓬萊仙島的東華帝君，上清宮中的明珏天尊用術法給勉強頂住崩塌之勢。若是五重天真的崩塌了，天族必定人心惶惶，若是那時候，再有個什麼族造反，簡直是輕而易舉。」

  「所以，你想告訴我，妖君他打的不僅僅是冥界的主意，還有天界的？」我頓然醒悟，回想當日在崑崙山中，妖君便輕而易舉的向我道明了心思，便是因為冥界同天界沒有太多交集，況且一個小小女司命說的話，九重天即便是懷疑，也不可能真正當作了罪證怪罪下來。

  果然是個厲害的人物，我不禁有些提了心，只問顏玉：「那我，究竟是見還是不見得好？」

  「見自然是要見的，不過，王上你要受些委屈，讓我，將你的容顏給換一換。」他抿了一口茶，悠哉道：「當日你可是頂著冥王養女的身份見了八荒眾仙，不到萬不得已，你的身份不能被任何人知曉，免得生了不必要的事端，九重天自然有個尊神給你頂著，可妖君這裡，你卻不能讓他知曉，當日你們是見過的。」

  我點頭：「這個，我也知曉，若不然也不會來找你。」

  他站起身，雙指並起之間攏了一團微弱的光，朝著我的眉心點了過來，「這個術法，只能維持兩個時辰的光景，王上還請速戰速決的好。」

  揮袖之間，我已經如同換了一副皮囊，抬手幻化出一面銅鏡，銅鏡中的女子相貌平平，眉宇微擰，我撫著自己的臉皮，覆手將銅鏡化為虛無，起身道：「好。」

  妖君來的倒是極快，我這方回了冥殿，來不及拾起一份奏摺，便聽小黑稟報導：「王上，妖君到了。」

  我眯了眯眼睛，勾起唇角，繼續裝模作樣的看摺子，「哦？這樣快，請進來吧。」

  那廂果真還是同三界大會時瞧見的沒什麼兩樣，朱色袍子十分妖媚，鶴髮童顏，眉稍微揚，嘴角帶著高傲的笑意，俯身扣袖一禮：「妖界之君齊瀮，見過冥王大人。」

  我抬起眸光，合上奏摺，一隻手搭在桌案上，凝聲笑道：「妖君你好清閒，竟然給本座遞了這樣多的帖子，怎麼，是想同本座算帳麼？」

  他道：「大人許是誤解了，本君不過是想給小兒討一個公道罷了。」

  「公道？」我嗤笑一聲，起身看著燭台子上的夜明珠道：「妖君以為，令郎的事，同冥界有什麼關係麼？」

  妖君凝重了神色，輕聲道：「大人難道不知道，小兒是因為被冥府放回人間的魂魄衝散了元神麼？難道，這同冥界沒有關係？」

  殿中光亮斑駁的打在繡了桃花的屏風上，我卷著自己的長袖，轉身靠在桌角：「妖君你兒子的死，固然是同冥界有絲干係，你今日前來，口口聲聲要同本王討公道，你且同本王說上一說，你要討的這個公道是何物？」

  「冥王大人倒是痛快，本君，便也同冥王大人明人不說暗話，本君想同冥界做一筆交易。」他凝聲音量抬高几分，緩緩道：「不知冥王大人，可願意給本君一個答覆。」

  手中化了一柄團扇擋在臉前，我低著眸子瞥了他一眼，這廝說話，果然是看門見山：「妖君你怎知道，本座會願意同你做交易？」

  「本君只相信，冥王是斷不會欠了旁人的人情，小兒已經魂飛魄散，若是本君在追究下去，最後冥界與妖界都撈不著好處。」他雙手負後，眼角閃過一絲狡黠：「冥王大人只需舉手之勞，便能化解這場僵局，本君相信，冥王大人識時務者為俊傑，是不會拒絕本君的。」

  這三十萬年來，從來沒有人敢威脅我，他倒是第一個。我落下扇子，依舊是靠在桌角：「說的，倒也不錯，這樣的話，本座不介意聽一聽，但是本座未必會答應你。」

  他勾起唇角，眸中多了些幽深：「本君想，與冥界，結萬年之好。」

  果真是和顏玉料想的一樣，他廢了這樣大的功夫，便是想要和冥界結盟，以此來與九重天對抗。五指不自覺握緊了扇柄，我挑了挑眉頭：「你想，借著冥界的力量，來對抗九重天，你這如意算盤，竟然動到了冥界的頭上。」

  耳畔傳來他的輕笑聲，良久才聽他道：「冥王大人倒是將本君的心思算的透徹，本君既然說過，這是交易，本君就會拿出半個妖界，奉給冥界做交易品。」

  「什麼交易品我不在乎，妖君用自己的兒子做人情，未免有些冷血。」我搖著團扇，懨懨道：「本王自遠古時期便掌管冥界，三十萬年來，與三界並不交集，本王不願意趟這渾水，妖君你早便該想到了吧。」

  他道：「冥王這樣說來，是不願意麼？」

  我道：「本王從不屑與任何人為伍，冥界，也不需要與旁的族落結為聯盟，本王若是記得沒錯，當年妖界與冥界，可是有著血海深仇。」

  「泱泱三界，冥王大人難道不想做三界之主麼？本君姑且可以告訴冥王大人，五重天塌，到時候九重天便不復存在，妖族舉兵攻打九重天，輕而易舉。」他眸中裹著怒火，揚聲道：「冥王大人以為可以置身事外麼？到時候三界，便是妖族的天下，小小冥界，能支撐多久。」

  原來，是因為五重天塌，妖族才會這般猖獗，我停住了手中搖扇的動作，轉過身去，瞧著他的身影凝聲道：「妖君未免有些杞人憂天了，本王對三界之主的位置，毫無興趣。」拂袖掃過桌面：「妖族企圖造反已然是死罪，本王說過，不趟這渾水，你與九重天的恩怨，本王也不屑知道，妖君可是忘了，本王好歹是遠古神族，你以為你能打的過本王麼？」

  妖君諷刺的揚了揚唇角，恥笑道：「冥王果然是好膽量，既然冥王不願意與妖族交好，本君也無話可說，只是冥王不要後悔的好！」

  那廂拂袖離去的模樣甚是決絕，我站在遠處還在為他剛剛說的話感到心顫，五重天塌，九重天便不復存在，這是什麼道理。

  小黑推開殿門時，我焦急的道了句：「去傳顏玉，本王有事問他。」

  團扇還握在手中留著掌心餘溫，顏玉見我慌張的模樣，只好道：「你難道不知道，五重天與九重天仙脈相連，若是五重天塌了，整個九重天，都會受到牽連，到時候，九重天不復存在，妖君他並非是騙了你。」

  「這些，影淵為何都不告訴我……」我心思不安的握著扇子，骨節泛白。

  顏玉瞧著我的模樣，嘆了口氣，哀哀道：「他是不想讓你知道，五重天塌，他必然會捨棄一身修為，來補天。」

  「捨棄修為來補天？」我驚訝出口，顏玉道：「若是想補天，必須要有一個身份尊貴的神仙放棄自己的修為，用元神補天，如今看來，這個元神……天帝是打算捨棄自己的元神，來修補五重天了。」

  「那……影淵他……」我僵硬的從口中吐出他的名字，他是真的要去補天麼，他之前不願讓我知道那些，就是因為，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你暫且不必這樣擔心，畢竟，五重天如今只是有了裂紋，除非五重天崩塌。如今倒是有一個法子，八荒鏡歸位，若是用八荒鏡的靈力來支撐五重天，說不準，五重天還可自行修復。」他指腹撫在杯沿：「當下之際，你只有期待著八荒鏡能順利歸位，我料想那三位尊神的靈力還能支撐不少年，八荒鏡歸位迫在眉梢，只要沒有人打八荒鏡的主意，五重天便無事。」

  怪不得，影淵會親自來人間尋找八荒鏡的碎片……

  「只要，八荒鏡歸位，影淵便不用去犯險了對不對。」我似是抓住了一線生機，著急的問顏玉：「這件事，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曉？」

  顏玉斂了斂眉頭，道：「這件事，除卻九重天的那些尊神之外，知道的人甚少。按理來說，只要八荒鏡歸位，天帝便不會去犯險。」

  「八荒鏡歸位……」我痴痴的重複了一句，扇子落在桌案上，心思惶惶：「妖君來勢洶洶，竟然知道了五重天的事，若是再知道八荒鏡的事，定然是要從中阻攔的。」

  「你是冥王，不該管九重天的這些事，你只管看著便好。」他容色凝重，緩聲道：「你難道忘記了父神同你說的……」

  我昂起頭，迷茫的看著他緊皺的眉頭，「父神說了什麼？」

  父神遊離三界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父神，更何況他口中說的什麼話。他別過臉去，語氣和緩的道了句：「沒什麼，總之，九重天的事你只管看看便好，不該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