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其言也善（二）

  「仲謀，尚香，阿蒙，孫郎讓你們三人進去。」出了門，張昭輕嘆一聲，只感覺心裡好像壓了什麼東西，沉甸甸的。

  張昭稱呼孫權時，喊了他的字「仲謀」。稱呼呂蒙時，卻不必喊呂蒙的字「仲謀」。這其中是有講究的，古代名卑字尊，所以稱呼需要恭敬的人，比如上級、長輩或平輩時，都需要用字。名則一般用來自稱或稱呼小輩。

  孫權和呂蒙雖然在張昭面前都是小輩，但孫權畢竟是「上級」，要優先考慮這一點，所以在張昭口中就是「仲謀」。而呂蒙只是普通武將，張昭自然只需要呼其為「阿蒙」了。

  三人聞言，快步走了過來，孫尚香焦急的問道：「張老先生，我大哥怎麼樣了？」

  「你們......自己進去就知道了。」張昭說完搖了搖頭，再不理會任何人的詢問，逕自走出了院門。

  於是，這次換成了孫權三人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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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三人進來，孫策第一句話就把三人嚇了一條：「我要死了......」

  「什麼？」孫尚香驚叫一聲，「大哥，可不許自己說自己這種話。這事兒胡亂開不得玩笑的！」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根本沒有開玩笑。」孫策低聲道，「好了，你們三個都過來，我有話對你們說。」

  三人聽孫策語氣嚴肅，各自也都是心情沉重，緩步圍到了孫策身邊。

  孫策抓住孫權的手：「仲謀啊......大哥走後，江東和荊州，就都交給你了。」

  「啊？」孫權一怔，旋即忙道，「大哥，您別說這種話，你一定不會有事兒的，我......」

  「好啦，扭扭捏捏的像什麼樣子。你小子名字就叫權，若是不讓你掌權，豈不是屈才了。」孫策笑道，「其實我本來就有這個計劃。為你打下一片偌大的江山，然後，放手交給你去管，我帶著東去神戟，再去做一個浪跡天下的遊俠。雖然現在看來，理想與現實差距不小，但是對你來說，結果是一樣的。」

  「如果我繼續推辭，是不是顯得我太虛偽了？」沉默良久，孫權忽然說出這麼一句話。

  說這句話的時候，孫策忽然發現，孫權的眼神......好像一下氣就褪盡了稚氣，變得睿智而深邃。

  「你只需要告訴我......這江東之主，你願不願做，能不能做。」孫策沉聲道。

  孫權反握住孫策的手，聲音堅定：「我願，我能。」

  「那，就是你了。」孫策道，「我想，以仲謀你的能力，斷然不會辱沒了我孫家的威名......同時，如果遇見什麼不能解決的問題......內政不決，可問張昭。軍事不決，可問周瑜。另外，尚香就交給你照顧了。」

  「大哥放心，我會照顧好阿香的。」孫權說道。

  「尚香......」孫策又轉向孫尚香，「我馬上就要去見凌操了，你有什麼話，要帶給他嗎？」

  「......大哥......」孫尚香抹掉眼角的淚痕，哽咽著道，「我......我捨不得你......」

  「哭什麼，人固有一死。你大哥這輩子轟轟烈烈，早就值了。」孫策笑道，「咱們孫家的兒女，可都是猛虎。你何時見過母老虎哭天抹淚的？」

  「嗯。」孫尚香重重的點點頭，「那......大哥替我把凌操拽住，你們不許走，一定要在下面等我。也許過個十幾二十幾年，我也就下去找你們了。到時候......咱們三個人再一起投胎，下輩子，我還要你做我大哥......我還要凌操，下輩子做我的丈夫。」

  「好，下輩子咱們還在一塊兒。尚香啊......大哥走了以後，你這任性的脾氣可要改改了。」孫策笑道，「仲謀雖然打不過你，但是他的腦子是咱們幾個里最好用的，遇事要多聽他的話。雖然他不像我這樣寵著你，但是從根本上來說，他也是為你好的。」

  「知道了。」孫尚香點頭道。

  「阿蒙，你比仲謀好像還大幾歲吧？」孫策轉頭又對呂蒙道。

  「大三歲。」呂蒙道，「老大，你怎麼忽然問起歲數來了？」

  「阿蒙你過來。」孫策一手抓住孫權，一手抓住呂蒙，「今天，當著我的面，你們兩個......便正式結拜為義兄弟吧。」

  「啥？」呂蒙嚇了一跳，而孫權也是皺了皺眉，不知道孫策為什麼突然有了這個提議。

  「我身邊有個公瑾，一直以來幫著我做了不少事。不管是大事小情，我交給公瑾去辦，他都能做的很好。」孫策道，「也可以說，我能打下如今的基業，其中有一半的公瑾的功勞......我死之後，公瑾雖然也會全心輔佐你，但你畢竟不是我。

  仲謀，不管你嘴上怎麼說，你心裡和公瑾始終是隔了一層的。而公瑾之外，你需要有一個你絕對信任的人，能像公瑾在我身邊一樣，幫你出謀劃策，幫你進攻退守，幫你料理一切。」

  「大哥，你的意思是，子明就是這樣的人？」孫權問道。

  呂蒙也訝然道：「我？我......老大，你那我比周大哥？我怎麼比得了？」

  「哈哈哈。」孫策笑道，「一切都需要時間來驗證。現在比不了，不代表今後比不了。你周大哥也不是天生就精通文韜武略啊......只有一點，阿蒙，今後你要多讀書啊，你是個有腦子的人，是個好苗子。

  但是你的戰法太亂，太不系統，也許最初交鋒的時候，對手會被你給攪亂，也就是所謂的亂拳打死老師傅。但這卻不是個長久的依仗，終究是劍走偏鋒。你現在最該做的，就是把你這些零散的想法，通過讀書統合起來。

  我相信，一個學問精通的阿蒙，絕對是我江東的擎天棟樑，他日江東若有山窮水盡、危若累卵之時，就要靠你力挽狂瀾了。」

  「阿蒙知道了。」呂蒙鄭重的應道，「老大，阿蒙必不負你所託！」

  眼看著二人當著自己的面結拜為兄弟，也算是給孫權留下了一個絕對的心腹，孫策這才滿意的笑道：「好了......你們可以出去了，到外面，把公瑾給我叫來。」

  三人應聲，轉身退了出去。

  片刻之後，房門再度打開，周瑜步履無聲，卻顯得格外沉重。

  孫策不用跟他說什麼，很多事周瑜看到孫策的神色就已經明白了。兩個人從來都有默契，很多話都是不言自明的。

  但，也有很多話，是必須說在明面上的。

  「公瑾......」孫策笑道，「抱歉了，我這一走，千鈞重擔就都壓在你身上了。」

  「伯符放心吧。」周瑜沉聲道，「只要我活在世上一日，就必然保全江東一日。」

  「這個我自然是放心的。」孫策道，「我已經給你指定接班人了，你以後不妨多帶帶他。」

  「是呂蒙？」周瑜問道。

  「對。這小子的資質是年輕一輩里最好的了。」孫策道，「只不過現在還不成氣候。要等他成長起來，恐怕還需要個三年五載。所以我已經囑咐仲謀......內事不決問張昭，外事不決問周瑜。」

  「這事兒上，恐怕那小子不會全聽你的。」周瑜笑道，「我的意見，他最多拿去做個參考。這小子自己的主意太多了，而且......城府不是一般的深。就算我赤誠以待，他對我肯定也還有三分提防。」

  「這是天性，我這個做大哥的都沒辦法。」孫策苦笑，「不過也許正因為這樣，他才比我更像個好主公吧......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我必須要交待給你......」

  「你說。」周瑜又離孫策近了些。

  「驅逐劉獻。」孫策的聲音冰冷仿佛沒有任何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