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進入死局

2024-06-09 10:52:06 作者: 半夏笙歌

  「老師……」

  「她來皇宮,求見太后了……」他似在跟自己說話,「皇上,跟我一起去天壽宮。」話音一落他走向殿門。

  

  小皇帝被他突來的話題懵到,一時竟忘了該怎麼回應。

  「下次帶你出宮。」

  在宮中悶了三年多,出宮玩一度是他最大的願望,聽承元這麼一說立刻眼中一亮,想也不想地起身跟上:「老師等等朕!」

  天壽宮並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承元冒昧而去別說進不了天壽宮,只怕要將他當成擅闖宮禁者,時下他任帝師,讓小皇帝一起去見太后再好不過。

  一路上承元臉色沉黑,腳步疾快。

  不是昨晚離京了麼,為什麼今日會進宮見太后?難道屬下跟蹤過去看到的「沈瓔」只是她弄的一個替身?該死,他居然忘了小武出神入化的化妝術。他告誡過她,雲太后很可能會對她動手,為什麼她還是不聽!她的仇恨那麼深,主動求見難道是帶著其他目的?她連死都置之不顧了,還要做什麼?

  她不能有事!

  「老師我們不急的,」倒是小皇帝跟在他的後頭緊趕慢趕,「朕趕得上吃午膳就行。」

  「微臣有緊急事要見太后,皇上見諒。」承元嘴上和小皇帝說著放,心卻早已飛到了天壽宮。

  就在承元趕往天壽宮時,天壽宮偏殿內,安逸躺在貴妃椅中的雲太后再也躺不住了。

  屏風後,傳來明初朗朗的聲音:「太后,民女曾借著承元的方便,和攝政王屢有接觸,知道他一件秘密,他曾經在先皇駕崩後藏下了一道秘旨。而且這事他在受捕前也跟王少安提過,可能別人會以為,那只是攝政王為了自保而編造的謊言,但民女確信這件事是真的。」

  明初也不敢確定,只是直覺,就算攝政王所說遺旨確有其事,他也不會這麼快告訴雲太后遺旨下落,因為雲太后不僅是他的姘頭,更是他的敵人,他的手上必須有雲太后的把柄。

  雲太后沉默下來,覺得身上一陣涼意:看來攝政王說的遺旨,是真的了。

  明初的話打碎了雲太后的僥倖,因為在此之前,雲太后還在以為攝政王是編造遺旨要挾她,為的是讓自已得見天日。

  「攝政王當時說,遺旨上的內容是,若皇長孫倖存,則得大統,目前只有攝政王才知遺旨下落,民女斗膽,願去試他口風,」不等雲太后提出質疑,明初加快語速:「當然民女這麼做也不是不圖賞賜的。」

  有所圖就對了,雲太后最怕她別無所圖但又肯為遺旨的事犯險,並且犯皇家忌諱。

  雲太后坐起身,灼目似要把屏風燒出兩個洞來,「你有什麼條件可以提,還有,哀家不喜歡被人糊弄,如果你試不到攝政王口風,不能助哀家拿到遺旨,你要如何?」

  明初頭也不抬,雲太后話落後有片刻沉靜,短暫的沉靜後她揚起音量,一字字都無比清晰:「民女只求事後太后能處置攝政王,將他公審於萬民面前,昭告罪行於天下,還沈家清白。」

  「那你要是拿不到遺旨呢?」冷冷的話無一絲溫度。

  明初答:「請賜民女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今天進宮,她就已進入自己親手設定的死局,無路可退,她也不會再退。她想了一夜,這世間還有什麼捨不得呢,可一直等到紅日東升,她也沒有答案。

  這個世界如此涼薄,要說她還有什麼不舍,可能只有師父天啞了吧,天啞說過,要把一身的武功都傳給她,這輩子只會用心教她一個,可她還是辜負了他,為了報仇,她只好對不起師父,對不起這個世界上少數幾個還在關心她的人了。

  她不能讓攝政王東山再起,沈家的仇必須得報。

  聽承元說,雲太后有打她主意的意思,那麼她更加不能退了。

  死一點都不可怕,她最怕再在仇恨的深海里活著,人不人、鬼不鬼。

  聽明初信誓旦旦,雲太后有些動容了,她太想知道遺旨的下落了,遺旨和李元景都是她心裡的一根刺,不把他們除掉她食不安寢!反正讓明初去試探口風對她並沒有損失,明初晉見前已經沐浴更衣,更不用怕她會傷害攝政王,她還沒那個能耐。

  還沒允話,總管太監走進偏殿,向雲太后稟道:「皇上來給您請安了。」

  雲太后鳳目一側,顯然是嫌兒子來的不是時候,「哀家知道了。」

  雲太后起身擺駕,經過明初身旁時,冷傲目光斜睨而去。

  卻不知在她無法察覺的角度里,明初的眼裡恨火燎原。

  煌煌天壽宮,承元與明初失之交臂。

  皇宮秘牢建於地下,向來是宮中關押重要犯人的獄所,這裡牢房不多,只有七七四十九間,但守衛森嚴堪比皇帝宮寢,牢壁與牢房都是金屬打造,固若金湯。

  一入地牢,明初身上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很快走到攝政王那間牢房前,牢房的門是厚重封閉的鐵門,如果有生人闖進來,會很難分辨牢里的人是誰,也是防範劫獄風險的一種措施。

  獄吏在雲太后要求下打開鐵門,鐵鏈拽離門洞的那時啷啷作響,刺耳難當。

  牢中的攝政王雙手鎖著兩根鐵鏈,鐵鏈另一頭套在牆壁上的鐵環上,只是鏈子比較長,他可以自由地坐著或睡著。

  明初到的時候,攝政王坐在牆根下,吃著剛剛放的飯,兩碟清爽小菜,一道醬牛肉,一道炒干筍,就著雪白的大米飯,吃得正香。

  攝政王吃定了沒人敢動他,他的兒子還坐在皇位上,再過不久雲太后也會放了他,就算只能呆在牢里,這兒有吃有喝也沒什麼不好。他若是那種沒有心胸的人,又怎麼會一步步走到權霸天下的位置。

  停下手中的筷子,攝政王嘴裡嚼著米飯,含糊不清地問:「誰!?」

  獄吏招招手,侍衛這才讓明初走上前去。

  和明初一同進牢的是天壽侍衛長,侍衛長是雲太后精挑細選的高手,明初當著他的面不可能做得出手腳。

  等明初與那名年輕的侍衛長進牢後,獄吏吩咐關門。

  攝政王頭髮散亂,凌亂的碎發之下是他如狼似虎的眼神,別人只見他在吃飯,但此刻他殺人般的眼神正看向明初的臉。

  吃飯的動作慢慢僵硬,明初是他除承元之外最想殺的人。

  「王爺好口福,在這兒還吃得下呢?」明初故作輕鬆,其實背後已汗濕一片,「我這次來是奉娘娘的意思,來這兒問你遺旨的事。」

  扒飯的筷子停下,在攝政王的手裡被變形、被折斷,發出「啪」的一個脆音。

  「你風光十幾年,終於也落到今天的地步了,現在的情勢你都明白,我不多說,我來只是想問你遺旨的下落,僅此而已。」她忍著對攝政王的恨火,表面上還故作輕鬆,她冒著被太后看穿的風險,把性命豁出去才能見到攝政王一面,她此生只有這一個機會了,這一招必死的局,她只想能順利走完原定的步驟。

  這一次過後再無機會,或許也再沒有沈瓔。

  攝政王抬眼看向她,鷹般目光透過散落在眼前的發,更顯出幾分詭秘與兇殘,「就憑你?」

  「這位侍衛長是太后心腹,當著他的面我也就不必再顧忌什麼,」明初離攝政王大概有一丈多遠,她本想走近一些,可她剛一動,就被身邊的侍衛長橫刀攔下。

  「姑娘,有話在這兒說就可以了,」侍衛長面無表情:「他聽得見。」

  「侍衛大哥別緊張,」明初看著侍衛長,話卻是跟攝政王說的,「我原只想跟攝政王說幾句悄悄話,但您這樣固執的話,我就當面說了。當年先皇駕崩前,留旨傳位於皇長孫,可是後來莫名其妙傳給了三王爺小兒子……」說話時她注意看了侍衛長的臉色,已是一片土色,這種皇室秘聞他自然不敢聽,一個不小心有被滅口的危險。

  明初裝作沒聽到,接著說:「這麼拿出來一提,當中有誰的作用也就很清楚了,但我很不明白,既然你已經把三王的兒子推上位,為什麼還要留著遺旨呢?我可不可以解釋為,你是想有一天用來要挾太后之用?你是怕雲太后搶你的權,還是怕小皇上長大了搶你的權?或者你想拿先帝遺旨逼小皇帝退位,再以皇長孫已經不在人世為由,自已取而代之呢?」

  侍衛長稍稍背了一下臉面,不敢再聽。

  攝政王一聲不吭,但手裡的那兩根斷筷已經刺進了掌心。

  明初接著說,「可能並不是的吧,因為據我所推測,」她將聲音壓得低低的,但也確保侍衛長能夠聽見,「據我所知,小皇上好像跟你關係不一般呢?」

  侍衛長預感到不好,忙避開了半步,明初見狀卻笑道:「侍衛長別怕,你是太后心腹,我正在想法從攝政王這兒問出遺旨下落,只要遺旨有下落了,不管你聽到什麼太后都不會責難你。」

  「姑娘,請慎言。」侍衛長將手擱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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