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進宮,圖謀不軌
2024-06-09 10:52:04
作者: 半夏笙歌
承元口吻堅決,一如方才:「我會通告天下,誰娶你,誰死,我絕對有這個能力。」
「好,」明初點點頭,像聽見世上最不好笑、但她又必須給出反應的笑話,「實在嫁不了人的話,我去庵堂渡餘生也可以,但前提是,攝政王必須死,李家對天下犯了太多的罪,他們必須得到懲罰,不然我不會離開京城。」
「你想要什麼樣的懲罰?」承元凝視著她,眼中有淡淡情緒,說不清是責怪還是其他,「慎王拿你當朋友,敬王府也都對你愛護有加,犯罪的是攝政王和雲太后,請你看清楚一些好麼,你可以找仇人算帳,甚至把我立為箭靶,其他的李家人,你沒有資格動他們,否則,你跟攝政王之流又有什麼區別?」
他到底是姓李的,他會維護這個姓氏與其下的江山。明初覺得自已真傻,跟他說這些,跟與虎謀皮無異。
她凝定地看著承元,一字、一頓:「讓李氏子孫,永不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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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元眼中一動,她沒有覺得自已很過分麼?
他沒回話,更沒有答應,如果他一而再對她的包容與忍讓只換來她的蠻不講理,那他今後不會再這樣縱容。
她也是血海屍山里走出來的人,她比誰都清楚江山易主有多殘酷,他身為皇長孫,有責任杜絕那種事的發生,有責任守護自己的皇族。
這個天下好不容易要歸一了,他更不會再讓大盛走進動盪,他和他們,每一步都走的這麼難,還要背著她的恨與不諒解,為了她,也為了他曾犯過的錯誤他都可以忍下,但他有多隱忍,就會有多堅持。
「你不敢答應,不是說過的,要做我希望中的人麼?」明初明嘲暗諷,「你把天下和皇位看得這麼重,所以你永遠也做不了我希望中的那個人,承元,我們的合作早已終止,從你覺得自已是我未婚夫的那刻開始。」
讓李姓人做她的未婚夫,會讓她覺得厭惡,她杜絕與李家有關的東西,今後,連承元也是一樣。
「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承元嘆口氣,望著這空闊寧和的後院,「這些暫且不談吧,送你離開京城最重要,雲太后隨時會對你動手。」
「我有自已的渠道,」她拒絕承元的好意,「不必勞煩你,半個時辰內我從京城四消失,這樣你滿意了麼?」
他藏下失意,平靜地應著她:「只要你安全就好。」
半個時辰後已入黑夜,京城近來宵禁的特別早,雖然還沒進戌時,街上已經沒有幾個行人了。
承元站在敬王府一處屋脊上,望著遠方,一名黑衣屬下御風而來,垂首站在承元身後:「人已經走了,屬下親眼送她出了南城門。」
他怕雲太后會派人盯他,就沒親自送她一程,他也怕明初明著答應離開,暗地裡又耍心眼留下,所以才派了心腹屬下跟上,務必保證她離開,只要她離開這座巨大牢籠,天高地闊,別人想動她就沒那麼容易了。
還好她走了,她那麼聰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不用他再提醒。
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個女人的倔強出乎他想像。
在屬下稟告承元明初離開京城的同時,沈家舊宅。已經收拾一清的宅院裡不再荒草叢生。
此前她一根根除去雜草,破敗的門扇她都一樣樣親自修好。
她每回一次舊宅,心裡的仇恨就會加重一層,這也是她對承元態度急劇惡化的原因之一。沒有人能忘了一門三百口慘死的恨,李氏對她犯的罪至死都原不清的。
如果不是皇室無能怠政,又何至於天下大亂,不僅生身的父母族人慘遭殺害,她無辜的養父母又何至於在戰爭中顛沛流離,草草結束一生?
沈家祠堂已經恢復了原樣。
明初走進來時,祠堂正中站著一個人。
「康叔,」她喚著,走上前去。
「小姐你來了。」康叔回過頭,抹去眼角的淚痕,「這麼晚了,您來這兒做什麼啊?」
「來看看他們。」明初視線一動,停在了香台最下一層,那面醒目至扎眼的靈牌上,「康叔,」她音色微涼,「我不是跟您說過了麼,李元景死了,有他們李家祖祠,咱們沈家祠堂供不起李家的大佛。」
康叔忙道:「小姐別生氣,將軍和夫人生前很喜歡長孫,我這麼做,也是想給將軍、夫人些許慰藉,您還小,只怕不知道民間有規矩,無後的子孫是進不了祖祠的,更別提皇家了,長孫那孩子也是可憐。」
「他可憐,」明初拿起李元景的靈牌,臉上的表情僵硬著,「李氏自作孽,還要讓萬民用命來填他們自掘的墳坑,誰為那些無辜的人感到可憐?康叔,我沒有怪您的意思,但李元景三個字,我不想在沈家的地方看到。」
「小姐?」康叔一臉費解。
「康叔,勞煩您把靈牌收收吧,帶它們離開這兒,我已安排了人手,天亮前會來接應您。」
康叔越發不懂,直直地看著明初:「好好的,為什麼要把靈牌帶走?」
「沒什麼,」她苦笑:「我嫌這兒髒,他們一定也會。」
……
明初不止一次想過,她活了十七年,至今還有什麼可值得留念的呢?自打沈家遇難後,讓她放心不下的是那對可敬可愛的養父母,因為有他們她才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可他們一一離開了她。他們的走,也帶走了她的情,她在這世上只剩下仇恨,在她的定義里報仇高於一切,只要能殺了攝政王那個惡賊,她可以不顧一切。
她再三地想,如果她會死,死前最後一刻還在掛念著誰,那個人就是她最重要的,可想來想去,興許是她還沒有死,所以她想不到。
在沈家枯站好久,她踏出沈家後門時星光正盛,有遠方夜鷹呼嘯著划過天際,帶出一串驚動心魄的長鳴。
在她看來,世間最痛苦的,無非是眼見著最愛的親人死在面前她卻救不了,也無非是最恨的仇人站在面前,她卻殺不了。
親人的死她無法挽回,但她也許還有機會,讓最恨的仇人不要活著。
她篤定的事不會改變。
次日上午,雲太后方退了朝回到天壽宮,天壽宮侍衛長趕來稟報:「娘娘,沈瓔姑娘在宮外求見,說是有要緊事急需見您。」
聽後雲太后微微瞠目,她竟然還敢過來,「帶她去沐浴更衣,稍後再讓她來見哀家。」
沈瓔是沈將軍的女兒,又是衛敏郡主,既然她要見,那見見也無妨,看她還有什麼可說的。
雲太后想動沈瓔小菜一碟罷了,之所以還沒付之行動,只不過因為晉南那塊,沈瓔和衛晉祥感覺深,不是親生勝似親生,如果她殺了沈瓔,難保不會觸到衛晉祥,但若她把殺沈瓔的事轉稼到連忠身上呢?呵呵,就算到時衛晉祥想找朝廷討說法,她大不了把連忠交出去,正好,解決掉一個看不順眼的人。
在一隊宮人的帶領下,明初來到了一間換洗室,換洗室中早已備好了洗浴的池水。
「姑娘,去衣吧。」黃衣宮女低聲催道。
明初默然未語,伸平雙手由她們為她脫衣,宮女們手法嫻熟,三兩下將她衣衫盡褪,露出她一身雪白而又健康的肌膚,明淨透亮,緊緻挺拔。
不僅衣衫,長發也被散開,宮女細膩的手指一寸寸將她的頭皮與頭髮整個查了一遍,甚至她的嘴,她的耳朵都有查看,檢查完這些明初心想總算結束了,畢竟光身子站在兩個宮女面前讓她相當牴觸,可剛準備下池洗澡,沒想到大宮女臨時想到了什麼,抬著她的下巴將她鼻孔又給瞧了瞧。
明初哭笑不得。
經過一系列檢查後,明初才終於坐進了熱氣騰騰的水池裡。
「什麼都讓你們查過了,可以讓我安心洗個澡了麼?」明初若無其事洗著她的手臂,「正好我三天沒洗了,汗味兒熏得慌。」
小宮女掩嘴發笑,躬身告退了。
兩名宮女走後,換洗室中一片安靜,明初靠在池沿,眼神漸漸放空至無物。
雲太后的小心不是沒道理的,因為明初這趟求見確實沒安好心,沐浴更衣是防止她身上攜帶兵器或毒藥,所幸她過關了。那顆從王少安金鷹中取下來的藥丸就藏在她的嘴裡,這些天明初已學會怎麼擺弄這個小玩意,現在她可以隨意將它翻在舌前、舌後或壓在舌下,即便有人檢查她的嘴,她也自信能瞞過別人的眼睛。
藥丸里有劇毒,是王家人在行動時為避免被俘而出的下下策。
此時,南御書房。
承元看著正在專心書寫的小皇帝,心中莫名地一陣壓抑,令他心緒難安,他也說不清這壓抑是什麼,只知它像自已的影子一般緊緊跟隨,甩都甩不了。
「老師?」
連小皇帝喚他,他都不曾聽見。
他向來只信根據跡象和人物心理得到的推斷,從不信直覺,可今天明明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哪個環節出錯,但就是覺得可能會出事,真叫他說出是什麼,他也不清楚。
出神間,小皇帝的御前太監走進書房,給小皇帝續了一杯熱茶,正要跟他說話,小皇帝說道:「你來的正好。」
「奴才聽命。」這名御前太監也就二十來歲,舉手投足都謹小慎微,可能是他習慣了弓身,他的腰仿佛再也伸不直了一般。
小皇帝笑道:「你把朕寫好的這些字送去天壽宮,給母后看看。」
「好嘞,」弓腰太監恭順地應了,剛要整理起墨寶時像想到什麼,「皇上啊,太后這會兒正忙著召見她人,不如等奴才侍候完皇上午膳後再送呢?」
「母后召見了誰?」皇帝好奇地問。
弓腰太監顧了顧御書房內僅有的外人承元,聲音壓低一分:「剛從南華門那兒傳來消息,說是沈將軍女兒求見太后,太后接見了。」
「那個差點被皇叔……」小皇帝意識到失口,忙又改正:「差點被五王爺殺了的沈瓔?她膽子可真大,居然進宮見母后。」
「是啊。」
「你先下去吧。」
弓腰太監領命退下。
「老師,您剛才想什麼呢,來看看朕的字怎麼樣?」小皇帝興致勃勃地向承元說道。
御書房裡短暫死靜。承元看向殿外,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起,眉間深鎖如川,忽說道:「沈瓔來皇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