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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誰敢娶你,殺了誰

2024-06-09 10:52:02 作者: 半夏笙歌

  「想說什麼都可以。」承元催馬跟上她,與她並駕時他笑道:「就知道瞞不過你,王少安的事是我促成。」

  

  她不想接他的話。

  他的心思太沉,而她並不是很想去猜。

  承元說過小皇帝是他的餘地,那麼王少安又何嘗不是呢?

  現在兩者都在向他想像中的步驟發展,他成了皇帝的師傅,王少安成了英勇侯,封地上任。

  一天,少年皇帝讀《資治通鑑》,看得頗費解,龍案前疑目看向承元:「老師,為什麼明君總是手上沾滿了鮮血,秦皇漢武無一例外,為什麼戰爭會被史學家們歌功頌德,難道這不殘忍麼?」

  「你長大就明白了,」承元定睛於他,平靜無波的眼裡沒有對皇帝的憐愛,也沒有任何厭惡的情緒,儘管王家已收到確切消息,他們有不下十條線索,指向皇帝與攝政王不可見人的血緣關係。

  小皇帝低下頭:「朕不明白。」

  「其實有的時候,微臣也不明白。」

  「老師,你是能把大盛統一的人,怎麼會不明白呢?」皇帝崇拜地看著他,「母后說只有你能把分裂出去的國土收回,你這麼強,還有什麼不明白?」

  「我不明白的有很多。」他苦笑,「並不是老師就能活得通透。」

  成敗、得失、付出與收回,從來不是一定的,太多的未知註定糾纏人的一生。他曾為這個大盛規劃出無數種可能,卻不能把握她的萬分之一,她在他面前明明已近似透明,但他就是想不出一個對策,將她留在這裡。

  這裡,隱隱作痛。

  皇帝笑了,像是五官都堆在了他白嫩的臉上,「你是男的,怎麼跟朕的母后一樣心思多呢,朕覺得,朕能不要再被攝政王掐著脖子做人,日子就是很通透的了,他那個磨人精終於下獄了……」

  「皇帝!」一聲怒斥喊停了皇帝的話。

  雲太后一身大紅鳳袍,團龍附鳳,前簇後擁著走入御書房。

  承元向雲太后行禮:「微臣拜見太后娘娘。」

  「母后,」皇帝嚇得從龍座上起身,臉色煞白:「兒臣剛才只是……」

  「以後不要當著太傅的面說攝政王,」她正正腔調,一改剛才的陰陽怪氣,「太傅大傷初愈來教你讀書,時間寶貴著呢。」

  「是。」皇帝顫顫地躬身回道。

  承元俯首,一副平淡世外的姿態,「娘娘言重了。」

  雲太后落座後才瞧向承元,杏目微微眯起,上挑的眼角斜睨於他,「有件事哀家想問問太傅,那位王家掌柜的事。」

  「哦,」承元老實答道:「她其實並非王家掌柜,」明初的身份只怕早被攝政王給說了出去,再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她是借著明掌柜身份來京的沈將軍之女,沈瓔,太后恕罪,在攝政王沒下獄之前,微臣為了保護她,不得不瞞下她的身份,等太后公審攝政王那天,她自會做為苦主,向罪臣討回公道。」

  「可哀家說的並不是這樁,」雲太后眼光忽厲,「哀家說的是,沈瓔同時還有一個身份。「你之前為晉國效力這事可以算了,畢竟仁明的君主擅用有識之士,只要你一心為大盛做事,哀家和皇帝可以不問你的從前,晉南回來後也是一樣。」雲太后眸子一挑,「但是那個叫明初的,她對大盛可是深惡痛絕。」

  「太后多慮了,她恨的是害她滿門的攝政王,而並非整個大盛,她……」

  不等承元說完,雲太后諷笑道:「衛敏郡主的名頭在晉南,不亞於你承元在京師,連家兩兄弟都是死於她手,這事如果讓連忠知道了,會怎麼樣?」

  承元默然,不見波紋的眼底疊起風雲。

  「承元啊,哀家跟你說這事沒別的意思,」雲太后優雅地翹起小指,接下總管太監遞來的雨前龍井,「哀家念你是個人才,卻又聽說你跟沈瓔有些兒女之事。」

  承元垂首,靜靜地聽著。

  呷一口茶,雲太后慢悠悠道:「男兒大丈夫,該做選擇的時候就得果斷。」

  雲太后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她在警告承元,想留住榮華富貴,就要不得沈瓔。

  「請太后明示。」

  「你是個聰明人,哀家相信你會做出自已的決定,」雲太后放下茶盅,陰晦不明地看了承元一眼,「太傅啊,好好教皇帝讀書,他若能成明君,你功不可沒,反之……」她微笑著不再說話,目光看向皇帝。

  皇帝長年在攝政王和雲太后雙重壓迫下,養成了他膽小懦弱的習性,只是被看了一眼,就下意識身上一個哆嗦,「母后,兒臣一定向太傅好好請教,爭取早一天為母后分憂。」

  雲太后聽得滿意,「這才是乖孩子。」

  短短兩三句對話,承元心似繃緊,何時公審攝政王雲太后緘口不提,現在朝堂上也是一片沉默,雲太后非但不處置,還將劍鋒指向了明初,她想處理沈家唯一後人很簡單,只要把明初「衛敏郡主」的身份捅到連忠那兒,說不定連忠立時就會對明初下手。

  承元在京的府邸正在修繕,他和明初都暫時落腳在敬王府。承元傍晚回到敬王府時,明初也剛從慎王府過來,說是慎王請她喝茶。

  兩人在王府門前碰到,承元二話不說拉起她的手,繞過影壁,經過抄手遊廊,轉過月亮門,進了王府寧靜的後院。

  「你什麼意思?」明初甩開他的手,對他的蠻霸舉動深感厭煩,「我不希望是因為我去慎王府作客才招惹到你,勞煩你,今後不再以未婚夫名義自居好麼?」

  「無關名義,」不知是不是今天他給小皇帝講了太多的話而忘了喝茶,他的聲音偏啞,低黯地不像原本的他,「有件要緊事,必須跟你說。」

  她疏遠地往後退開一步,「說吧。」

  那日金殿上,原本兩個人槍口一致對外,卻因為承元擅作主張,說自已是沈家女婿的身份,這讓明初感到很不痛快,介意甚至是厭煩。他們只有在站在同一立場對付同一敵人、他們彼此生死攸關時才能走在一起,不管是他們的距離,還是他們的心。

  淺淺失落掠過眼底,承元假裝沒有看到明初剛才刻意的動作,「太后跟我暗示,要把你是衛敏的事告訴連忠,」他道,「你明掌柜、沈瓔、明初和衛敏這幾個身份已經漏洞百出,必須儘快離開京城。」

  「有空操心自已吧,你也不見得安全。」她並不是白白出去串門子的。雲太后不動攝政王,一是因為對攝政王還有未了情,二可能是那道遺旨的事。

  這兩個條件並不是沒法粉碎,明初這兩天行走在各勢力之間,就是要找到可以擊破的方法,她需要幫手,但她已不想再求助於承元。斷雲太后與攝政王的情,只需讓殘餘的攝政王黨再次觸及雲太后的利益,逼雲太后不得不除掉攝政王以斷絕餘孽的念頭;想雲太后放棄遺旨則更簡單。

  只要讓遺旨失去它的意義就行,比如,讓雲太后誤以為遺旨中指定繼承人李元景已經死亡,讓遺旨變成廢紙。這些計劃的實施都需要一個有權有勢的人去做,明初斟酌幾次後,覺得慎王是最好的人選。

  「我會安排人手送你出城,」承元沒去看明初那雙似長了針的眼睛,徑直地道:「離開京城後直接回晉南,暫時只有那裡才能保證你的安全。」

  「暫時?」明初覷起眼眸,好像對承元的好意並不在意,「如果我去晉南,就不會是暫時,而且永遠。」

  承元轉眼看去,一瞬交錯於她充滿嘲諷又尖銳的目光里,他的心頭一重,有什麼東西沉沉地壓了上去,他深吸口氣,壓下漫上胸膛的不適,漸漸篤定:「只是暫時,我總有一天會把你從晉南接回來。」

  明初是個性格強的女人,她不喜歡男人用這種口吻跟她說話,干涉她的身心自由。不知不覺話裡帶著刺拉拉的腔調:「我要是不回來呢?」

  承元微笑看她:「我會用盡手段,讓你回來。」

  「回來做什麼?」

  承元笑意又深下幾分,只是難掩一絲凝重:「做我的妻子,完成長輩的心愿。」

  「抱歉,先皇帝也是害我家破人亡的幫凶,他是你的長輩,不是我的,」明初的話有些激憤,「我有的只是對李家的恨,今後你的榮華我不會參與,我的災難也好、幸運也罷,也不想有你的插手,娶我為妻?你是不是昨天的夢還沒做醒?你不是要我離京麼,可以,我回晉南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晉王給我找個男人,斜鼻子斜眼都沒關係,只要他不姓李。」

  「不會。」承元被她的話傷到了,心口隱隱地疼,這疼化成憤怒,在他的瞳孔里散出星點火藥的味道:「我自會修書衛晉祥,晉南界內誰敢娶你,我殺了誰。」

  「天下這麼大,男人多的事,不在晉南就找不到人娶我了麼?」她負氣地道,其實她想,即便不要承元與任何姓李的男人,她也絕不會隨便找個男人過日子,經過了那麼慘痛的曾經,她早已不對任何美好抱以幻想,何談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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