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突發狀況

2024-06-09 10:51:30 作者: 半夏笙歌

  明初沒看到他的動作,繼續說一聲「放我下來」繼續在他的腰部掐上一把,直到一張蛇口亮在她眼前,嚇得她身子一驚,在承元肩頭撐成了一條直板:「你放了那條蛇!」

  「從現在開始,放棄去沈府的念頭,並停止對我施虐,不然,」他慢悠悠拿回小蛇,故意放在明初的右腿上,引來她腿上的一陣哆嗦。

  唔……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右腿又開始抽筋。

  

  然而這樣並不能改變她的決心,如果今晚她退縮了,她還配為人子女麼?養父母的相繼離世,她已不能再多作補償,要是連親生父母忌日她都做縮頭烏龜,黃泉下的親人們會心寒,自己更是過不去自已。

  「今晚我必然得去,別拿蛇嚇我,也別恐嚇要打我,我不怕的。」明初心意已定,不容任何更改:「來吧,讓蛇咬死我,不然你打折我的腿,否則就放開我。」

  她憑什麼確定他下不去手?憑什麼把他拿得死死的,就憑他在意她麼?

  「承元,你也經歷過那樣的絕望,你懂我的心情。」明初不再掙扎,這反而是她最堅決的反抗。

  似乎他真的很不近人情,承元想。他有很多種方法能留下她,可是再一想,每種辦法他都很不屑,也捨不得,他的手段和強硬不該用來對付明初,在她身上加諸這些,是對她的羞辱。

  承元的腳步停滯不前,扛著她干站了許久才扔下手裡的蛇,那條蛇經過幾次驚嚇,掉在地上時已經忘了逃跑,縮在牆角下惶惶地看著他們。

  「非要去麼?」他無奈地吁口氣,將她放了下來,讓她坐在牆下靠著。

  她無聲,也是最堅定的回答。

  承元蹲在她身邊,把她抽筋的右腳托在手上,手指一下下從她的腳腕上撫過,經過之處,便有一道暖流緩緩淌過。

  「沈家是為了父親才遭來厄運,我對你有責任。」他抬起目光,正好她也向他看去,「但你答應過我,以後聽我的話。」

  明初皺皺眉:她答應過麼?

  「我稍後讓兩名屬下去沈府,故意驚動埋伏在那的人,」承元給她揉著腳,慢條斯理說道:「等他們行動之後你再過去,這樣會安全很多,你在那邊也不要耽擱太久,畢竟今天是特殊日子。」

  他手上不停嘴裡也哆里八嗦,活像個一邊摘韭菜一邊拉家常的老婆婆,不過這樣的他有別樣的溫和,實在讓她恨不起來,反而心裡升起淡淡的暖。

  「行了。」她無端地心裡煩躁,從他手裡抽出腳,「還等什麼,要走就快點。」抽筋的右腳舒適了很多,站起時已經沒有麻痛感了,剛才機關觸發,她體力損耗巨大,這時卻像都回來了似的,感覺整個精神都充沛了起來。

  承元帶頭先走,明初稍稍留意了一眼他的腳,竟然發現有一點踉蹌。

  「我跟你說過,要在我的帶領下才能來這條暗道,」承元走在前頭,讓她跟上他的腳步,「這裡面岔路很多,為的是防止有人進入,輕易找到這條暗道的真正聯通點。」

  和明初想的差不多。她那時就在想,是不是暗道所達的方位比較重要,所以才在暗道中設置這麼多的岔路,「當初建這條暗道的目的是什麼?」

  「這條暗道已經有十幾年了,」承元的聲音莫名沉重下來,語速變得緩慢,「承府在那時還是首輔府,這條暗道,」他嘆口氣,話中說不盡的寂寥:「最初的目的是通向太子府。」

  太子府現在是攝政王府,這麼說他出入攝政王府就很方便了,「你能住進這裡,也是很巧的。」

  「天底下哪有那麼多巧,」他似在諷笑,步子加快:「我只信事在人為。」

  他們繼續往裡深入,「暗道不僅可以去太子府,我現在就帶你去沈家。」

  「承元,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問。」明初說,「太子沒有謀反的心思,為什麼要和首輔府之間建立這樣一條通道?」

  「我母親安排的工事,可能是出於女人的直覺吧,她總覺得會出事。」

  明初看不見他的臉,但能清晰感受到他話中的哀傷,「可即便出事了,太子府依然沒能用上這條暗道,她和你父親為什麼不逃走。」

  「因為她捨不得父親一個人去面對先皇的質疑,和那些雪片般誣告的奏摺。」他放快腳步和語速,生怕一旦慢下來就會暴露他腳步的沉重,和話中的哽咽,「她讓兩名家臣把我帶進暗道,自已卻沒進來。我從暗道出來的時候,府里已經滿是屍體,還起了大火,後來我才聽說,我的寢殿被燒了,有一個僕人的兒子代我而死。先皇本沒打算將我一起入罪的,畢竟我是他的長孫,但我仍不能留在京城,因為我是長孫,之後很可能會被叔叔們斬盡殺絕。」

  落尾時的聲音很輕:「父母的忌日,我從沒有祭拜過。」

  明初的心陡然被觸動,有些震撼。

  兩人一前一後經過一處三岔口,向著另一條暗道走去。

  卻不知道在他們身後,一名黑衣人正躲在三岔口最左的一條暗道後,面巾後的臉上充滿驚疑……

  從一家城隍廟裡出來後,兩人向沈府方向走去,此時夜色正濃。

  在城隍廟裡的時候,明初看到承元好像跟誰打了一聲招呼,比劃了幾個她看不明白的手勢,然後那個人便快步走開了,看來承元在京城確實有不少人手。

  剛出城隍廟,正準備往一條巷道里走去,明初忽聽到一個急促的腳步聲,正向這邊過來。

  「小心,」眼見那個人要往明初身上撞,承元一把拉開明初,同時一腳蹬上那個人胸口,把他踹飛三步遠。

  被踢飛的那人通體黑衣,蒙著面巾,這一跤意外摔掉了面布,月光下,露出他四十來歲、削瘦的臉,和他尾部飛卷的雙眉。

  他顧不得去看誰踹了他,慌忙爬起,捂著臉跑開。

  「站住!」身後一群追兵向黑衣人追去。

  明初和承元兩人站在巷子口,適時往巷子後藏了藏。

  那張臉……明初心跳不覺快了幾分,沒曾多想就從身上掏出一張黑面巾,二話不說給承元戴上:然後把他往巷子外一推!

  巧了,承元今晚也穿了一身黑衣。

  幾乎在明初把承元推出巷子的同時一群追兵正好趕到,他們立功心切又追紅了眼,加上晚上光線太弱,下意識把黑衣蒙面的承元當成他們追索的那人,不由分說舉刀就砍。

  趁承元吸引追兵的注意力,明初偷偷追上剛才那個卷眉的黑衣人。

  黑衣人受了傷,緊緊捂著心口位置,腳步越來越重,很快就已感到不支,停下來喘著粗氣,身子也弓了下去。

  明初就站在他身後十步左右的距離,不禁眼中盈滿了淚顆,她想上前,又不知該用什麼身份去過問他,她長長吸氣後,才篤定上前。

  「大叔,你受傷了。」她走到黑衣人身後,輕拍他顫抖的肩膀,見黑衣人慢慢回過身,正當她欣喜又緊張地等待與他見面時,不料自已的面前刀光一閃……

  承元打退那隊追兵後半刻不敢耽誤,向明初剛才離開的方向追去。

  她為什麼要把他推出去,讓追兵誤以為他是那個黑衣人?她絕不是一個會胡鬧的人,就算想整他也絕不會用這種手段,很顯然她是想給那個黑衣人解圍,她跟那個人相識麼?

  說好的去沈家祭拜,他也已安排好人手吸引伏兵注意,她為什麼不等他?

  人去哪裡了?最近京城在實行宵禁,方才那陣嘈雜過後,追兵的聲音漸漸遠離,京城回到一片孤寂。

  現在天下局勢仍然緊張,京城雖說還算太平,但到處暗涌,明初不在原地等她,又要往哪兒去,她會不會被人盯上,會不會出了閃失?

  一棵大樹後,卷眉的那名黑衣人精明目光從承元身上滑過,等到承元的身影離開後,他眯了眯眼。

  「剛才幫我的就是那個人?」低啞的音色,像是喉嚨遭過破壞,「他看起來很著急麼,跟你什麼關係?你們為什麼要幫我,你認得我?」

  刀在她的脖間抵住,怕她不肯老實,還示威性地抬了抬:「你是不是認得我?」

  明初嘴邊露出一道淺到無可察覺的笑容,心酸地道:「不認得,他誤打誤撞幫了你的忙罷了,你別多想。」

  「你就不想知道他們為什麼追我麼?」在黑衣人看來,沒有什麼事是毫無理由的,他得防著他們是不是別有居心。

  明初的脖子往後移開了一些,「大叔小心點刀,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誰,如今天下這麼亂,知道多了不是好事。」

  「你是什麼人?」

  明初看了看黑衣人身後,笑笑說道:「我是王家商號下的一個小掌柜,叫我明掌柜。」

  「王家商號?」黑衣人眼眸一驚:「你是王家的人……」

  「砰!」

  黑衣人後頸一疼,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明初看著黑衣人身後的承元:「他應該是去沈府祭拜,撞進了伏兵的視線。」

  「他是沈家舊人?」承元揭開黑衣人臉上的面巾,再摸了摸他身上,從他胸口位置找出一些碎了的檀香,「你這麼肯定,莫非認得?」

  明初全身冰涼,含淚回道:「他是沈家一名家僕,我喚他康叔的。」

  「他或許能提供當年那件事的線索,我讓人把他先安頓一下,你有沒有意見?」承元扶起康叔,把他的手扛在肩上,「我們時間不多,必須要儘快把兩家事的來龍去脈縷清,該清的清,該算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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