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死後,在一起
2024-06-09 10:51:32
作者: 半夏笙歌
「你說話好大的口氣,」明初像聽出了什麼信息,笑道:「底氣在哪兒?」
承元也抱以一笑,輕輕道:「三天之內,我讓攝政王自亂陣腳。」只有從內部瓦解攝政王和他的黨羽,他們才有機會把攝政王一舉撂倒。
沈府四年無人問津,遍地荒蕪,雜草從地磚縫中鑽出,已快到了齊膝深淺,蕭條斑駁陳舊,祠堂的門不知在多久前曾被破壞過,歪歪倒倒地的門上遍布蜘蛛網,裡面的靈牌丟得到處都是,有的還被劈成了兩半。
地上也有很雜亂的痕跡,康叔應該就是在祠堂里被發現,然後經過一場扭打。
越往裡走,明初的手就攥得越緊,潑天的恨意在心頭燃起。
「冷靜一點。」承元拉住他,「你說過的,看看就好,我們不能久留。」
「沈家屍骨無存,我要攝政王滿門陪葬!」她咬著唇低吼,憤然甩開他的手,「我已記下了攝政王所有死黨名單,等到那一天到來,一個都不要放過。」
承元喉頭一滾,無比凝聚重地接下她的話:「好。」
她眼光停在地上的一塊靈牌上,眼中忽然起了一層意外之色,她視力極好,能清晰見到這塊靈牌很新,和其他的舊牌相比十分明顯,她撿起一看,更是被上面的字跡驚到嘴巴微張,下意識地重重擰眉。
「先小姐沈瓔,先姑爺李元景之靈位……」明初看到這字樣,半晌回不過神,這應該是康叔之前來祭拜時帶進來的靈牌,沒人會拿靈牌這事開玩笑的,更不會有人拿沈家做這種惡作劇,若真是康叔做的,怎麼會……會把李元景的名字寫在她的靈牌上?李元景在所有人的認知里是個死人,可康叔為什麼要給他們「成親」合立靈牌呢?
「李元景?」承元見後也一臉迷惑,再看這面靈牌確實是新的,很乾淨,上面的刻痕猶在。
李元景就是承元。
承元哭笑不得地看著這面靈牌,「看來你康叔想我們死後在一起,所以才立了這靈牌,想讓我們兩人的亡魂有個歸處,可能他剛到不久,就讓埋伏的人給發現了。」
「康叔什麼都好,他能回來一趟我也很感激,但我怕要辜負他的心意了。」捏在靈牌上的手暗暗用上內勁,她才不要和承元死後合體,她時刻不敢忘記他是李家人,姓李的滅了她的族,揚了父母族人們的骨灰,她的恨此生不忘!
「慢著。」
一道內勁即將灌於靈牌時承元出手握在她的腕上,很巧妙地化解了她暗施的內力,另一隻手從她手裡拿過靈牌,「權當是個紀念吧,好歹是你康叔的一片心意。我們的父親曾是舊交,我十一年前『死』,你四年前『死』,康叔約莫是怕你沒個魂歸處,才立了這靈牌,民間就有此風俗的,怕孩兒靈投不了胎,於是找一個差不多大的孩兒靈成親,如此便算是有婚室的大人了。這樣豈不正好,我們兩的『亡魂』,從今天開始,也有個家了。」
「誰要跟你成親?」明初想去奪他手上的靈牌,承元身子一轉將他們的靈牌放在了案台上,「沈家列祖列宗,承元今日起,亡靈就入你們祖祠了。」
「你……」明初急得紅了眼,她跟李家朝廷有天大的仇恨,怎麼能讓皇長孫進他們的家祠!
「不要多說了,給先祖磕幾個頭,趕快走。」他話不多說,拉著一心想把那面靈牌毀去的明初,砰砰給沈家祖宗磕了三個響頭。
冥婚的事在民間確實有很多,明初也曾聽過,但她怎麼都不敢想,康叔竟把她和承元「冥婚」,自然在康叔的以為里,她是個死人了,承元也是死人,年歲差不多,而且父輩交情也好,出於對明初的疼愛,才立了這樣一面靈牌。
可明初對李家的仇像一根在心口的針,是她難以逃避的銳痛,她不允許自已的亡靈和承元葬在一起。
從沈府離開後她沒去承元府上,回到了別苑,她很快掃盡不快,現在她沒有時間去傷春悲秋。
剛到書房,黑子已把一串長長的名單放在她面前。攝政王黨羽數以千記,當然這些還只是能數得上的,那些阿貓阿狗都不在列,朝廷這麼大,大半天下在攝政王家。
隨著調查的展開,當年參與構陷沈遂的人員名單也相繼出爐,除了承元手上那份臨摹沈遂字跡的手稿外,更多的線索也在慢慢歸攏。
和明初分開後,承元回到了府上,回府後他精疲力盡地躺在床上,他在暗道里他給明初輸了內力,身體有些虛弱,此時一名屬下正站在床前,低聲稟告。
「屬下向那位康叔問了話,但他拒不開口,您吩咐我們好生照看,因此也不敢逼問什麼,」屬下說道:「除非我們表明身份,不然他不會交代任何信息。」
「你可以告訴他,你是太子府上倖存的侍衛,他是孤身一人,當得知你是太子的人,同病相憐下,一定會把知情的事和盤托出。」
「是。」
一個時辰後,屬下再次趕回回復,黑暗中他俯身站在床前:「主人,問出一些當年慘案的具體細節,他給我們提到了幾位現在還在朝的大人,說或許可以從他們身上找到突破口,揭發攝政王構陷沈將軍的事,還有一件……」
承元實在累極,在聽到屬下說到「細節」兩個字時,便已頂不住強烈困意,頭一歪睡了過去。
屬下的話仍然響在耳旁,只是承元再也聽不見。
「康叔對屬下說,曾經太子還在世時,曾經先皇同意,與沈將軍約定好,等主人十八歲時,迎娶沈瓔小姐為夫人……」
……
三天內,沈家慘案與太子謀反案的線過都已理清,承元掌握到一個強有力的證人,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揭發的時候。
他從不會輕易預言,但他的預言一旦開口,從來都會應驗。
王少安與晉國的膠著仍無結果,這叫朝廷中不少臣子都急紅了眼,尤其是連家,就是連喜、連戰兩兄弟的父族,也是大盛三大世族之一,近些年和攝政王抱得緊,但攝政王聽信承元的話,而且當時和承元簽訂軍令狀的時候他答應過承元,完全放手於他,所以當連喜、連戰的父親——今京城城防軍統領連忠彈劾承元的本子上去時,惹來攝政王極大震怒。
這是承元瓦解攝政黨的一個步驟,鼓動連忠進言反對承元,開罪攝政王,攝政王幾乎當殿就要下了連忠城防軍統領一職,再將連忠投入大獄,這時承元再出面為連忠求情,保住連忠的統領一職。
城防軍和御林軍一樣負責京城防衛,御林軍主要集中的皇城,城防軍守京城外圍,對於京城至關重要,要不是連忠和攝政王走得近,平時巴結地緊,這個統領之職也輪不到他頭上。
下朝後連忠越想越覺得後怕,馬不停蹄地趕去攝政王府,獲准進門後見攝政王正和承元攀談,連忠今天險些被攝政王給弄了,一見攝政王就腳軟,進殿後哭哭啼啼地撲跪在地:「王爺恕罪啊,微臣想起兩個不幸戰死在晉南的兒子,心裡發疼,今天也是衝動了一點,才去參承大人的摺子,微臣知罪了。」
連忠五十來歲了,也是一個屢上戰場的老人,連家和王家相比,更多是出將才,可不到一年時間,他的兩個兒子先後戰死在外,讓他這個本兩百多斤的胖子變成了一個瘦到快脫相的人,哭的時候一把鼻涕一把淚,倒有些惹人同情。
承元坐在殿側,慢吞吞喝著剛進貢的極品龍井茶,享受著身後丫環的按摩。
「王爺,求您看在微臣新近喪子的份上,原諒微臣吧。」
攝政王陰沉沉地看向連忠,「承元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立下軍令狀,如果他不能在計劃內的時間裡拿回晉南,願受極刑,本王給他的時間是一年,現在才多久,他已經收了梁王和安樂王,晉南那邊一片大好,如今你卻以他怠戰為由參他,這不是想打本王的臉麼?」
「是微臣的錯,」連忠砰砰磕頭,「微臣可能是被王少安給蒙蔽了,現在想想,最有問題的是王少安才對啊。」
給承元按摩的那名「丫環」眼光忽然變得凜冽,側目往連忠身上打了一眼。連忠兩個兒子都死在晉國,他當然想朝廷把晉國滅了才痛快,可他參誰不好來參承元,不是往槍口上撞,可惜聽說承元還給他求情,看來是想欲擒故縱,憋著大招。
「王少安,他有什麼問題?」攝政王悠然喝著茶,愛搭不理地看向連忠,「你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王爺,您之前下了御令,讓王少安攻向大都,可後來莫名其妙我兒連戰帶兵入晉,反而被埋伏了,損失慘重,王少安給的回覆是御令沒有收到,連戰那邊被人下了假的御令,微臣覺得,可能是王少安在做手腳。」連忠額頭上豆大的汗粒一顆顆落下,說話時聲音打著顫,「王爺,您何不再下一道御令,讓王少安儘快攻去大都,微臣怕他是想,想擁兵自重啊。」
攝政王聽後眼皮微抬,掃了一眼連忠後,往承元那邊看了看。
承元向攝政王點點頭,目光往後一側:「明掌柜,你先下去。」
「明掌柜」三個字入耳,連忠忙把頭一抬,「這位就是,那個王家商號的明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