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逃生

2024-06-09 10:47:48 作者: 半夏笙歌

  疤面男也是久經戰陣的人,當下矮身避開,「啊啊」的慘叫聲起,身後有三人倒在地上呼嚎。木刺太輕,如果不是打在門面要害上,就很難致命,但天啞是個擅毒的人,每枚木刺上都沾了令人肝腸寸斷的劇毒。

  到了這時候,後來的那百餘人已經把張家外圍圍住,火光晃得人眼生疼,眼下除了殺出一條血路,根本無路可走,黑子果斷跳下牆頭向屋內殺進,去接應明初,天啞帶著承元誅殺院中的士兵。

  可是越來越多的人湧進院子,天啞每使用一次銀索,內力就會耗損一次,而且人太多,他顧不上張生和張嫂了。

  漆黑的眸子湧出點點淚光,他本不是個無心的人。

  屋子裡也是殺聲一片,黑子闖進去時,其中一間屋子已經起火。

  張生痛苦地爬到張嫂身邊,把被撕爛的衣服蓋在她裸露的身體上,張嫂是個弱女人,嘴角流著血,奄奄一息。張生摸著她慘白的臉,顫抖地說了一聲:「我對不起你。」然後就撿起地上的一把長刀,一刀劃開了張嫂的頸項。

  他看著這滿目血光,麻木地自喃道:「我不能連累你們,走吧,都走吧……」話音才落,那把殺了自已妻子的刀,以同樣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張叔!」

  「走!」

  天啞和黑子帶著明初一道,一步一殺人,奮戰了良久,才終於殺出重重包圍,當黑子搶馬給明初助她逃離時,張家激越而起的火,染紅了她身後的天……

  

  「給我放箭!給我追!」疤面男眼睜睜看著明初從這麼多人的包圍下搶馬而去,急得仿佛熱鍋上的螞蟻,他的令聲一下,士兵們的箭支接連上弦,朝著明初的奔去的方向疾射,也有騎行的士兵縱馬狂追。

  銀索環空,凌空一聲疾響,緊接著伴隨一個刺耳的哀嚎聲,一名騎行的士兵落馬死去,天啞奪馬搶路追向明初,他在明初身後是為了保護她不被流矢射中,但綁在他身後的那人已經身中多箭,早沒了氣息。

  疤面男沒能當場抓住他們,氣得面色如鐵,安塘之辱再加上今日落敗,巨大的恥辱讓他幾乎瘋狂。

  背叛主子的那個方臉小兵生怕疤面男再牽怒到他身上,臉皮微微發著抖,好聲地勸道:「把總放心,他們跑不了的,你看承元都死了,沒有了他,那幾個太好對付了,等我……」

  話還沒說完,方臉小兵的雙眼一瞠,痛苦而不可思議地看著疤面男。

  「等你去死,」疤面男從他的腹中抽出長刀,一腳踢開了他,方臉小兵剛一倒地,其他士兵就趁著他還沒死透,紛紛過來補刀……

  和疤面男糾纏一夜,明初和天啞被打到失散,馬兒被射中後腿,疾行中摔倒,撞到樹上死了。明初在一座村頭發現了一口廢井,正好井旁有些雜亂的草,她雙腿撐在井壁上,拿草把井口虛虛地蓋著,天色太黑,追尋她的士兵視線不明,一時沒能發現她的所在。

  井壁有些滑,明初為了不至於掉下去淹死,只能咬牙忍著,她本來體力就快被耗盡,呆在井裡的每一刻都是極大的煎熬,可她不能不放棄,她要活著……

  井上的士兵在說話:「明明是往這邊跑的,怎麼一會兒工夫不見了?」

  「再找找,沒準藏在哪兒了。」

  「找到了帶去給把總請賞。」他們的百把就是那位疤面男。

  「我們一百五十人出動,竟然沒拿下他們,回去後元帥肯定要問責我們了。」

  「那個好像叫承元的斷腿,不是叫我們射了十來箭麼,也不是無功而返。」

  「嗯嗯,那是,接著找人……」

  井下的明初此刻苦不堪言,撐在井壁上的雙腿疼得快不像自已的,雙手也使不上力氣,井壁上長了青苔,儘管她保持著僵硬的姿勢不動,但還是阻止不了身體向下的緩緩滑動,莫非她躲過了刀箭圍殺,卻要死在一口小小井里麼?

  她可不會游泳啊!

  別再滑別再滑……

  啊啊控制不住!

  「在那裡!」一名士兵驚叫道。

  嚇得明初身上一抖,陡然向下墜了一截,好在她及時穩住,但垂下去的衣擺已經掉在了水上。

  「給我追!」聲音過後,是風風火火遠去的腳步聲,很快,村頭除了兩聲狗叫之外,就再沒有別的動靜了。

  轉折來得太過戲劇化,明初最近被殺殺砍砍的事給嚇得膽小如鼠,心想萬一他們是故意作戲騙她出頭,那她一出去就上當了,為了保證萬全,她撐在井壁上繼續忍著。

  可是……身子再次往下一墜,屁股挨在水面上,頓時讓熱愛生命的明初感慨萬千,深秋的水真的好涼好涼。

  等了片刻,在明初確定他們離去時,才緩緩地往上爬去,爬到一半時,忽聽一個腳步聲走到了井沿,接著,那人翻動了她蓋在井口的乾草。

  一隻黑乎乎的大腦袋探了進來,並且越探越深,一雙銅鈴似的眼直勾勾地看向明初……

  來找她的人是黑子,他又黑又憨,濃眉大眼像戲本子裡描述的張飛。

  原來是士兵們在查找明初時,遠遠見一個人影奔逃,因為隔得較遠,衣服顏色和體型都很相像,士兵們就把那人當成了明初,一窩蜂地趕了過去,其實那個人是今晚在村子裡行竊的小偷,小偷見到士兵哪有不逃的道理,不想竟誤打誤撞,幫明初解了圍。

  趁著天還沒亮,明初和黑子馬不停蹄地折回張家。

  找承元。

  黎明之前,最黑暗,最寒冷,好在等這段最黑的時間過去,就能看見充滿希望的曙光。

  張家在一場大火下變成了一堆廢墟,依然能看見從前的輪廓,院子裡一地屍體無人收,張生和張嫂身上也有被蔓延過來的火燒到,身體的一半都焦了,黑子一邊嘆息,一邊把兩具屍首拉到了稍微乾淨一點的地方。

  見到那兩具殘缺的屍體,明初的震撼和悔恨無以言表,一夜拼殺奔命她都可以忍耐,卻受不了這殘骸給她帶來的衝擊,她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跪下來給張生夫妻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望他們走好。

  張生夫妻的屍體一半被燒,慘不忍睹,連黑子這個見慣了犧牲的大男人都不禁捂著臉,長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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