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要活著

2024-06-09 10:47:49 作者: 半夏笙歌

  明初循著記憶,找到地窖入口的方位,用鐵鏟撥撥開上面的一堆牆土和焦木,原本的翻板已被燒損了三分之一,她揚起鐵鏟用力地砸下去。

  「砰!」翻板打開。

  此刻,晨曦的第一縷光從她身後升起,承元就坐在離窖口最近的位置,一動不動地向她望著。

  那時疤面男帶兵進入張家,他們必須要做最壞的打算,但是,如果讓天啞背著承元突圍,很可能會讓天啞顧此失彼,也會把承元暴露在危險中,而且他們還要考慮把張生、張嫂帶出包圍,根本有心無力,真到了絕境的時候,能保一個是一個。

  天啞出了翻板看情況,神不知鬼不覺把一名翻找機關的士兵打暈扔進地窖,然後換上承元的衣服,用夾板給他綁了腿,讓他做承元的替死鬼,天黑加上亂戰,而且在士兵們認知里的承元,就是一個身受重傷的人,他們並不會多想,理所當然把那個人當成了承元。

  

  真正的承元仍然留在地窖里,被明初的一把火掩護地完好。

  把張生夫妻下葬後,會合天啞,四個人重新上路,去晉南。

  逃過追兵,明初才覺得天地格外高闊,只是張生夫妻的死狀在她腦海里久難忘記,他們在戰爭里是那麼不起眼,但他們的死,卻給她心頭添上了永難磨滅的一筆。

  晉南的戰鬥正在白熱化階段,衛晉祥率援軍打朝廷軍的回馬槍,打退了朝廷軍的一次攻勢,現在正固守晉南重城——瀾城,那是晉南最後一道門戶,如果被攻破,那麼晉南大都將直接暴露於對方的眼皮下。大都之於晉南,相當於京城之於大盛王朝,好在衛晉祥回地及時,很快就穩住了局勢。

  四人出了永州三日後,南下之路無可避免要走進了安樂侯屬地,幾番商量之下,他們決定走一條相對來說比較冷的路徑,從貧困的海縣取道,儘量避免可能遇到的麻煩。

  海縣大部分土地鹽鹼化,種出來的糧食少之又少,幾乎被安樂侯拋棄,流失了很多青年勞動力,但仍有大部分人守在那裡,儘管生活艱難,也勉強能做到自給自足。

  通往海縣的路上,明初躺在平板馬車裡,把自己放空,讓陽光曬著她身上的每一寸,因為坐在馬背上久了,硌地身體不舒服。

  跟她並躺的還有一個承元,承元自打安塘一役後,就再沒見他對什麼事上過心,不像之前,出謀劃策,運籌帷幄,靈魂人物,現在的他有點混吃等死的意思。

  騎行在馬車旁的黑子是黑了一點,但不是天生的,為了能讓他這張黑臉少點辨識度,黑子做了一張面罩隨時戴著遮陽,明初也為他買了一些提亮的胭脂水粉,以備使用。

  天啞坐在車前趕馬,他剃了光頭,刮淨鬍鬚,戴上一頂淺灰色方巾,格外像個清秀書生,少年的感覺十足,因為他那頭白髮實在太扎眼,走到哪兒都讓人印象深刻。

  為了說服天啞剃頭,明初可是沒少挨罵,天啞如今是師父了,向來只有師父使喚徒弟,哪有反過來使喚的道理?好在天啞近人情、好說話,在明初求了他第一百零八次的時候,終於答應。

  「可惜了,」黑子嘆了一聲,說道:「如果我們從墨蘭鎮那裡走該有多好,聽說墨蘭鎮有個叫望仙山的,有一處神奇的溫泉,可以驅災去病,對於內傷外傷都有很好的治療作用,如果承先生能去那兒療傷,一定能加快身體恢復,那樣的話我們就能儘快去會合王爺了,」說到這時黑子意識到不妥,趕忙改了口:「不不,我說去晉南。」

  「會合王爺……我爹,」明初一時改不過來,畢竟算上韓生,她都有三個爹了,可又一想,似乎黑子的話哪裡不對勁。

  「我自有打算。」承元面色微冷,不喜黑子多嘴。

  「是是。」黑子是個好屬下,滿滿應著了。

  安塘過後,王爺不是和衛晉祥一起逃回晉南了麼,何來會合王爺?黑子這人面糙心不糙,在衛晉祥手下做事那麼久,怎麼會口誤成這樣?

  只不過黑子帶著他特製的布面罩,看不出臉上寫了什麼,這讓明初很是費解,她一骨碌坐起來,跳上馬車旁跟黑子並行的一匹棕馬,揭開他的面罩。

  「別這樣,要把我曬黑了。」黑子撅著嘴埋怨道,避開了明初的眼光。

  「你剛才那話什麼意思,難道王爺沒跟大公子在一起?」明初撥了一下他的粗壯有力的胳膊,不耐煩地問道:「我問你話呢,你到底是要去晉南還是要會合王爺?」

  「呃,」黑子顧了一眼承元,假裝很為難地道:「是那個,去晉南。」

  「你還軍人呢,說話窩窩囊囊的。」明初作勢往他身上踹去一腳,又揚起拳頭假裝要揍他,直到承元淡淡清凜的音色插了進來:」想說什麼,就說吧。」

  黑子聽承元鬆口了,反而是一臉惶惶的,「可不敢,大公子吩咐過,這段時間裡屬下必須以承先生馬首是瞻,違者要處斬的。」

  「現在,我命令你說,」承元臉色略微深沉,他直直地盯住黑子不動,屈膝坐了起來,高雅與峻冷完美結合的眉宇,連那一蹙,都有種別樣的意境。

  他像一個謎,不論是他五官中流露出來的內容,還是他這個人給別人的感覺,明初窺不透他。

  支支吾吾好幾聲,黑子還是顧忌著承元,沒敢把他一直想說的話說出口來,承元那時讓他不要把王爺的事告訴郡主,可在黑子看來,郡主身為王爺之女,完全有權力得知王爺的境況,而且承元至今都沒有去找王爺的意思,也不知王爺究竟在不在了,這些都讓黑子感到很不安。

  「你故意失口,引她追問,不就是想讓她知道王爺的情況麼?」明和的日光下承元眯著眼,深沉至陰鬱的眼色並不因陽光而易色,「你不敢說,我說。」

  明初滿面費解地注視著承元:「王爺真沒跟大哥回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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