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你髒死了

2024-06-09 10:47:19 作者: 半夏笙歌

  「放開我,髒死了!」明初一咬牙拔出她的手指,一張臉早已漲得通紅,質問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承元臉上的表情像是意猶未盡,手指下意識抵上自已的唇,慢慢地道:「抱歉了,我怕你感染。再者,你的手並不髒。」

  「我嫌你的嘴髒!」明初真想抽她一個嘴巴,吸她的手指就算了,居然還擺出一副回味無窮的樣子!

  「嗯。」

  什麼叫一拳打在綿花上,此刻明初的感覺就是,好像就沒有什麼事能激怒他似的,他是不是現在腿斷了人也慫了,當初隻身一人全殲流冠、動不動要把她弄死的狠勁呢?

  明初懶得再跟他爭,悻然地掉頭就走。

  卻聽承元在她身後悠哉悠哉地道:「我覺得,有個辦法可以讓人第一時間發現這裡有人在等。」

  明初一聽,回頭問:「什麼辦法?」

  他又開始削木頭,「你去煮飯,儘量把煙悶得濃一點,會讓更遠的人看到這邊,不會讓他們以為永豐鎮已荒無人煙。」

  明初呵呵一笑:「又要騙我給你做吃的,抱歉,你今天早上的飯也沒得吃了。」

  「可是……」承元停下手上削動的匕首,定定地看向她道:「我真的餓了。」

  ……

  時間過得極慢,明初每天被承元道德綁架,不得不給他覓食,把他的肚子填飽,還得給他采草藥,幫助他傷口復原。她每天也會在永豐鎮附近轉轉,看看爹娘會不會返回這裡,她有好幾次想離開永豐鎮,卻又怕萬一他們回來,失之交臂又該如何?承元倒不急不躁,他是個心思完全不外放的人,興許他也在著急著會合晉南王,但目前的身體狀況再加上王少安的監視令他多有不便,就只能先拖著時間養傷吧。

  涼亭建好後,承元每天大爺似的躺在吊床上等吃等喝,明明一個小卒的日子,愣是讓他過成了主子,明初埋怨歸埋怨,但她每做一件事,都能得到承元的一通講義,四天下來,天下局勢,各種藩王世族,皇宮內外的重重矛盾,明初已有了大致的認識。

  先帝大行即將兩年,現今幼帝在位,皇叔攝政王與美艷的雲太后執掌乾坤,但這個朝廷積弊已深,皇權與世家的矛盾,文武百官各自為政是最大的劣根,當權者濫用權術,百官們人心渙散,各種各樣的罪惡行走在大盛國的每個角落,百姓們民不聊生,因此各地相繼出現兵變與暴亂,朝廷的暴力壓制引起更加嚴重的反彈,以至於今日的戰火紛飛。

  承元躺在涼亭中的吊床上,亭周是飄逸的白色蚊帳。

  明初喟然一嘆,承大爺本來是要用紗的。

  「你說幼帝是三皇子么子,為什麼不是各位皇子繼位,也不是眾皇子家中年長的孩子?」明初不解地問道:「先帝下詔冊立皇孫已經很奇怪了,傳位於幼孫,又是什麼意思?」

  「你對這一點,很感興趣麼?」承元的臉掩在帳子後,添了些許不可捉摸的味道,「不要深究這些,你只是個小小郡主,先活著。」

  從他決定用明初取代真正的衛敏那一天,他已經把她當成了郡主,並且深信總有一天他會得到回饋。

  明初抱著懷,在涼亭旁來回踱步,「是不是因為當年的太子案,連累到先帝質疑兒輩?甚至在心理上,忌諱與憎惡兒輩?」

  「太子案……」承元眉端稍沉,低低地沉吟一聲,沒有回應明初的話。

  「當年太子涉嫌兵變謀反,太子府被血洗,據說二皇子也是因為這事被連累,在天牢里鬱鬱而終,這事轟動一時,天下都在傳,但也有人傳太子宅心仁厚,善待百姓,在民間有很好的口碑,有不少人為太子喊冤,這事,你怎麼看?」

  「對於那件案子我不太了解,給不了你答案。」他回得敷衍,一張臉盡都掩在了帳子下,「皇室傾軋,裡面有多少爾虞我詐,不是一個旁觀者能輕易理清的。你一個鄉野丫頭出身,我本以為你不會聽我說這些事,沒想到你一聽多日,連為我煮飯熬藥,都樂此不彼。」

  明初眼光閃爍了一下,忙反問道:「我不聽你說,就不用給你做飯煮藥?」

  承元隱下嘴角一抹不明的笑意,素長的手掀開白帳,欠身坐起,探出了半個身子,正好將她近近地凝視。

  她也將他直視,眼神不遑多讓。

  他們似乎要在一個眼神里分出高下,卻不出多久,承元忽然開口道:「有人來了。」

  ……

  一行數百人,老的老小的小,正在向永豐鎮這邊過來,他們看起來每個人都很虛弱,無不是滿面哀傷愁容,他們,就是前幾天被朝廷軍趕走的永豐鎮的百姓。

  那一夜明初和陳郡王留下的一百士兵,以及鎮子裡的兩百青年在大朗山設下防線,掩護鎮中老弱婦儒們離去,後來防線被獨眼聾的人衝破,朝廷軍追殺而去,幸好王少安下令追回部屬,不得再對村民下手,這些人才逃過一劫。

  人們肝腸寸斷地看著被燒毀的家園,有些人已經支撐不住倒了下去,婦女們跪在地上仰面大哭,有幾位老人在巨大的悲傷中陷入了昏迷,孩子們好像比往常懂事了,沒有大聲哭鬧,而是埋頭在母親的懷裡,低低地嗚咽。

  明初藏在鎮口的一座破房子裡,沒敢第一時間上去見他們,她留在這兒等爹娘,沒想到他們竟然先回來了。

  那個向村民們借牛的明初,在他們認知里已經死了,她是背負著半村人性命的衛敏郡主,在一切未知的情況下,能不見他們,就不要見了。

  村民們都涌在鎮口的一塊平地上,悲慘的痛哭聲此起彼伏。

  村裡的胖子大牛道:「那晚死了好多人,我們還要給他收屍呢。」

  「是啊,」年邁的老村長抹抹眼淚,佝僂著腰,「朝廷殺了我們一大半的壯民,我們就算再不濟,也得讓他們的屍身有個去處,哎,這麼多天過去,不知道會不會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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