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同床

  此刻，蘇念晨的腦海里，也閃過了一樣的想法。

  她的房間裡進入了兩隻鬼嬰。它們嘴裡發出低低的啼哭，以無比詭異的姿勢在地上爬行前進著。看著它們在床下搜尋，她突然有了想法。

  莫非，提示指示的是，鬼的高度？

  這些嬰兒雖然樣貌可怖，但似乎只具備在地上爬行的能力。這是不是表明，它們能搜尋的範圍只有床下這一類低矮的位置？

  蘇念晨緊張地盯著手機屏幕上的畫面。一個鬼嬰在床下搜索無果，又重新爬了出來。然後——向著她的方向爬了過來！

  

  蘇念晨的心猛地一跳！她站在地上的腳的皮膚針扎著不適，向外冒著冷汗。

  低矮的地方——那她的腿會被發現！

  怎麼辦？怎麼辦？

  地上，離她最近的鬼嬰已經爬到了它的腳下。那左半邊變形的腦袋鑲嵌著突出的眼球轉動著，白骨森森的手，已經要摸上窗簾……

  如果它爬進了窗簾下，就會發現自己！

  怎麼辦？怎麼辦？！

  蘇念晨緊靠著背後冰冷的牆，冷汗直冒。忽然，她靈機一動。

  窗戶！就在她的身邊，窗戶的下沿是牆上一條窄窄的凹陷，差不多有腰的高度——足夠了！

  她沒有猶豫，抬腿邁上那窗框的窄邊，雙手扯著窗簾略微借力，站上了那窗框的下沿。

  窗簾在她的拉扯下似乎搖搖欲墜，她心裡一驚，沒等站穩就鬆了手。這一下重心不穩，就要摔倒！

  千鈞一髮之際，她伸手向上扣住了窗框上沿。與此同時，她全身肌肉緊繃，就這樣拼命維持住了平衡！

  被冷汗浸濕的背後緊貼著窗玻璃，傳來刺骨的寒意——但是，她成功了！

  她低頭去看。方才她站立的地方，窗簾的下擺突出了一個隆起——一張潰爛變形的臉，從裡面探了出來。

  蘇念晨的心臟咚咚直跳。好險！

  她松下一口氣。鬼嬰搜尋無果，雙手胡亂地在地上和窗簾上摸抓著，嘴裡的哭聲似乎更響了一點。突然，它止住了動作——向上抬頭。

  不好——！蘇念晨大腦一瞬間的空白。

  它浮腫的眼睛，就要往上看去！

  只聽「噗」的一聲。就在它青灰的眼球看見蘇念晨的前一刻，那隻眼珠竟然像是終於不堪重負，從它變形的眼眶裡滾了出來，掉在了地上。

  「咿呀……嗚嗚呀……」鬼嬰發出古怪的哭聲，血手在地上摸著，尋找自己掉落的眼球。

  這一幕，荒誕而又恐怖。

  這下死裡逃生，蘇念晨卻一點放鬆的念頭都沒有了。

  幾分鐘了？她在心裡哀嚎，渾身緊繃地熬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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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非，這個提示指的是，鬼的高度？

  和蘇念晨不同，這個想法一出現在腦海里，陸離就立刻採取了行動。三個鬼嬰還在床下或床邊徘徊，他迅速地從窗簾後閃身而出——然後，他做出了似乎匪夷所思的舉動。

  他兩步上前，輕手輕腳地坐在了床上。

  三隻鬼嬰還在地上摸索尋覓著，對他迅速的位置變化渾然不知。他坐了兩秒，似乎覺得自己的目標有點過分顯眼了，於是，他躺在了床上那堆凌亂的被子旁邊。

  這場景帶著一種詭異的荒謬。三個面目可怕的鬼嬰和他之間僅隔著一個床板，但他卻安靜地躺在床上，幾乎是有點愜意了。

  找不到躲藏的人，地上的鬼嬰大聲哭鬧著在地上摸索。可是它們過小的身軀，始終無法看見躺在床上的人。

  不要躲在床下——那，躲在床上總可以吧。

  這乍一聽是個極冒險的想法，但是陸離是個賭徒——看見這個可能性的一瞬間，他就做出了行動。

  陸離安靜地躺在那裡。現在看來，只要躺到遊戲時間結束……

  突然，一隻手從旁邊堆著的被子裡伸出來，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陸離心跳猛地一滯。

  同時，他迅速要做出下意識的反應——他抬起腿，就要將那團被子踢到床下……

  「我是玩家！」壓低的女性驚呼，在耳邊及時響起。

  陸離收住了動作。握著自己的手心傳來溫度——的確是人的體溫沒錯。他微微側頭：被子的縫隙里，露出了半張嬌俏的臉，一雙明亮的眼睛正望著自己。

  原來，早在他進入房間之前，這個玩家就把自己藏在了床上的被子裡。她的偽裝實在很好，以至於乍看之下，陸離沒能意識到那堆被子裡還有一個人。

  他輕輕點頭，示意自己對她玩家身份的肯定。但下一秒，他從腰間取出了那把開刃的匕首，橫在了他和那女人的中間。

  這個意思很明確：不要亂來。

  女人知趣地不再動彈，鬆開了握住他手臂的手。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躺在滿是鬼怪的房間的床上。陸離心裡五味雜陳：沒想到人生第一次和異性同床共枕，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景下……

  鬼嬰又在地上徘徊了許久。終於，它們好像感覺到了某種召喚，掉頭從房間門爬了出去。

  與此同時，房間裡兩個玩家的手機同時震動：

  【時間到。恭喜各位倖存者！】

  【請各位稍作休息，遊戲第二輪，馬上開始。】

  手機上，血紅的文字顯示：

  【第二輪，玩家將有15分鐘的時間進行躲藏，隨後是15分鐘的鬼抓人環節】

  【第二輪的提示是：不要藏出聲音】

  【計時開始，祝各位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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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樓的樓道上。蘇念晨剛推開門，就驚喜地看見陸離從她對面的房間門裡走了出來。

  他們竟然離得這麼近，更重要的是，他沒出事。蘇念晨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微笑，就看見一個陌生的女子，跟在陸離後面走了出來。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

  那是一個容貌不凡的女人，看上去二十餘歲年紀。她身穿一件紅色的運動短袖，貼身的布料顯示出她高挑傲人的身材。她從陸離身後探出身來，棕褐色的長捲髮披散在肩膀上，長長的睫毛下一雙蔚藍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她。

  褐發藍眸——是外國人的長相。

  這人是誰？他們剛剛躲在一起？是什麼時候一起行動的？

  她莫名有點不爽，用眼神詢問陸離。她的原意是想讓他解釋，沒想到陸離竟上前一步，站在她的身邊轉身面對著那個女人，手裡的榔頭狀似無意地橫在身前。

  他露出一個明顯毫不走心的笑：「那麼，我們來自我介紹一下吧。」

  這明顯把她當夥伴的信任舉動，讓蘇念晨心裡一暖。

  二人對面的女子看著陸離的舉動，露出恍然的表情。她直起身，展露一個友善的笑容，開口卻是標準的普通話：

  「我也是個玩家，你們可以叫我茶梨。」她本就頗具異域風情的長相在微笑之下更顯得動人，「我是說呢，這位先生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大的敵意，原來是怕誤會。放心吧小姐，我與這位俊俏的先生並無關係。」

  茶梨……這聽起來像是Charlie的音譯，果然是個外國人嗎。陸離思索著，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女人話里隱藏的意思。

  蘇念晨卻驀地紅了臉。她張張嘴想要反駁，但看陸離默不作聲，又覺得自己在這種情況下糾結這些顯得幼稚。茶梨眨著那雙大眼睛望著她，她只好硬是把解釋咽了回去：「你好，我叫蘇念晨。」

  並且，這傢伙對你有敵意是怕你殺他，和我可沒什麼關係！她在心裡把話狂喊出來。

  陸離緊跟著開口，神色非常自然：「我是方堂。」

  方老師，暫且委屈你了。

  樓下傳來一陣驚恐的騷動。蘇念晨心裡一跳：一定是那些在剛剛遊戲裡出事的人……

  茶梨也聽見了動靜：「二位，樓下似乎出事了，我們一起去看看？」

  蘇念晨看向陸離，後者平靜地開口：「你先去吧，我們晚點再去。」

  「好吧。」茶梨聳聳肩說。她向著樓梯口走出兩步，突然回頭沖陸離一笑：「方堂先生，你剛剛的應急反應很厲害，讓我刮目相看。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接下來我們能合作行動。」

  陸離立刻說：「不好意思，我拒絕。」

  茶梨好像並不感到意外。她也不為這不留情面的回答感到氣惱，只是哈哈一笑：「別這麼絕情嘛，還希望你考慮一下~」說完，她也不再說什麼，轉身消失在樓梯口。

  古怪的女人……蘇念晨暗道。

  女人離開後，為防陸離被人發現，二人退進了陸離剛剛藏身的房間。地板上和床下，全是鬼嬰爬行時留下的，密密麻麻的血手印，無聲地提醒著剛剛驚險的十分鐘……

  一瞬間，高度緊張後肌肉和精神的無力感立刻向蘇念晨湧來，她幾乎臉色發白的有點腿軟。

  忽然——一隻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她低頭一看：在陸離攤開的掌心中，是幾顆花花綠綠的小熊軟糖。

  對上她錯愕的目光，陸離解釋：「我進來的時候帶在身上的。激烈的運動和緊張情緒會很消耗體力，甜食可以很好地補充和回復心情。軟糖易於攜帶，而且方便進食。」

  蘇念晨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她微笑的時候帶出雙頰上淺淺的酒窩，彎彎的眼睛看著那些和這恐怖環境格格不入的小熊軟糖。她伸手拿了一顆粉紅色的放進嘴裡，半是開玩笑地問：「那為什麼是小熊？」

  見她精神有所回復，陸離嘴角幾不可察地上揚。他回答：「因為想著要來福利院，可能會遇見不少小孩。」

  蘇念晨的表情又是一僵。在廢棄了三年的鬧鬼福利院裡遇到的小孩……這傢伙的幽默感真是恐怖。

  無論如何，當甜甜的糖水在嘴裡化開，她的確感到好受了許多。

  休息了片刻後，二人復盤了剛剛一輪遊戲的情況。

  「你是說，她從一開始就藏在床上？」蘇念晨驚訝地問。

  陸離點頭。床上並不是一個常見的藏身地，即便是他，遇到這種提示都不敢貿然反其道而行，直到醒悟了提示的含義才行動。而這個叫茶梨的傢伙，竟僅憑對提示的推測就做出了如此大膽的舉動。

  雖然，鑑於陸離一開始也沒發現她，她的躲藏也可以算得上是相當成功了。

  「而且，」陸離接著說，「她抓我那一下是故意的。」

  蘇念晨面色凝重。她明白方才陸離乾脆拒絕的原因了。

  在那種情境下突然出手抓他一把，只可能有一個目的：她想讓他在驚嚇之下慌亂手腳，暴露自己！

  可這樣做的意義在哪裡呢？鬼嬰無法發現他們，即便她不動手，自身安全也不會遭遇什麼危險。

  於是，理由也只有一個——她想置陸離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