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惜別

  一時之間，屠夫吳三肢解李嬸母子的兇案，在整個江南傳得沸沸揚揚。

  「屠者，必是見慣了殺戮血腥，所以才會用如此極端、如此殘忍的手段去對待那孤兒寡母！」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坐在祠堂外的圈椅上侃侃而談，此人正是吳姓一族的族長吳山。

  「是呀，是呀！吳老說得對，不是做屠夫這種營生的人，誰會把人切成一塊一塊的呀！一般人也沒這個膽子呀。」

  「是的，是的！沒這個膽子！」眾人齊聲附和。

  「所以，本族長今天的提議就是吳三死後，拒絕他進入我們吳氏宗祠！不知大家有何異議？」鬚髮皆白的吳山，威嚴地掃視了一圈眾人，台下議論紛紛但卻無一人反對。

  就連那些經常受到吳三恩惠，施捨給他們骨頭的破落戶，也無一人敢於發聲求情。只有一名挺著大腹的年輕女子，在角落裡默默垂淚，她便是吳三的娘子小薇。

  眾人聽到她的哭聲，紛紛轉頭觀瞧，有人可憐同情有人幸災樂禍，甚至有些品性不好的紈絝公子開始肆意地上下觀瞧小薇的身形，滿臉的猥褻笑意。

  「那今日的族會就到此吧！吳三娘子你可還有話說？」吳山象徵性地瞟了一眼小薇，任誰都看得出，他並不希望小薇有話說。

  但小薇卻不識時務地站了起來，雙目含淚環視一圈眾人後，悲戚的說道：「我相信吳三不是殺人兇手，他也不會去殺無怨無恨的李嬸母子。在衙門老爺沒判定之前，莫要再將吳三排除吳氏宗祠之外，吳三娘子再次謝過。」說著，一手托著隆起的腹部，輕輕曲身對著大家一個深深的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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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三雖然沒有任何殺人動機，但暈倒在地的他，手中卻死死握著一把剔骨鋼刀，而這把刀正是肢解李嬸母子的兇器，最為致命的是，這把刀的刀背之上竟鍛鑄著一個吳字，只要在吳三那裡買過肉的主顧都知道，這把刀是吳三父親生前留給他的禮物。

  如此有標識的殺人兇器，任吳三再如何辯白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府衙老爺最後失去了耐心，一頓亂棍之下，饒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也只能低頭認罪。

  就這樣，吳三被判定為殺人分屍，秋後問斬。一時之間整個江南談肉色變，就連頑童聽到屠夫二字也被嚇得閉口噤聲。

  初春至秋後還有半年的時日，小薇變賣了所有家產，想在這半年時間內找一位斷案如神的青天大老爺，為夫君平反冤案。

  這一日，她行至蒼梧鎮，由於腹痛難耐手扶樹幹萎靡在地，再也難以起身，迷迷糊糊好似暈了過去。來往行人俱都遠遠圍觀，而無一人肯伸出援手，到有幾隻流浪狗試探著向前嗅聞，也許它們將小薇當成了餓死街邊的乞丐。

  偏遠地區，惡犬分食餓殍之事時有發生，所以眾人也見怪不怪。

  那幾隻飢腸轆轆的惡犬試探著向前邁步，並時不時呲牙去撕咬小薇的衣服，也許一隻膽大的惡犬扯拽的力氣大了一些，一下將小薇拽醒。

  小薇睜眼看到眼前情形，並沒如一般女人那樣尖叫，而是冷冷地瞪視著眼前的那群惡犬。說來奇怪，眼前的惡犬剛才還張牙舞爪幾欲將小薇撕裂分食，而今看到小薇眼神之後，一個個嚇的尾巴瞬間夾到了屁股裡面，甚至還有兩隻當時就把熱尿撒在了地上。

  直到小薇掙扎著站起身、遠去，那群惡犬才敢立直發軟的四條腿，倉皇地向草叢中逃去。

  眼前的一幕，正好被阿弘和范芳芳看到。

  「好強的殺氣！」阿弘輕輕說道。

  「也許並不是什麼殺氣，有些屠夫身上自帶百獸膽寒的氣味，這個女人應是從屠宰坊走出來的。」

  阿弘拉了一下馬韁，讓馬車的速度正好追上小薇。

  ……

  揚州瘦馬皆出自貧家，她們從小就或拐或騙被養於青樓花閣，學習吹拉彈唱琴棋書畫，待到年方十三四就開始由老鴇對外宣揚，吸引各路的風流公子。如若有幸被某個公子相中，願意花重金將其娶回府上做小，這就是傳說中的出閣，其過程也甚是講究不亞於一場婚禮。

  如果不幸到了一十六歲，仍舊沒有意中人為自己贖身，那就只能開始尋找恩客，成為一名名副其實的娼妓，因為老鴇的投資永遠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當然，這種事情在大盛朝司空見慣、實屬平常。而且被眾多文人雅客所追捧迷戀，其個中老手不過杜牧大詩人，他曾因離別揚州女妓而寫下了千古名篇：娉娉裊裊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而今日，這名娉娉裊裊與自己情郎話別的十三歲姑娘叫玉絮，小名雪兒。

  「柳郎，今日一別我們何日才能相逢呀？」雪兒紅腫著雙眼淒聲問道。

  「相信我，雪兒！我已和父母大人說明了此事，他們也早已同意，我回去之後立馬委派媒人前來提親。」少年激動地抱著雪兒，不斷地用白皙修長的手指拭去她的淚珠。

  雪兒仰著俊俏的小臉，擠出一個含淚的微笑，她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李媽媽給我們的時間是一個月，一個月之後恐怕雪兒就身不由己了。」

  雪兒低下頭，不願在看少年的目光。

  少年痴痴地愣了片刻，緊張地說道：「你要為我守身如玉，我定會娶你為妻，一個月時間足矣。」

  「嗯，屆時見不到柳郎，雪兒會帶著完璧之軀去另一個世界等你！」說著，雪兒逕自又哭了起來。

  一名肥胖的華服婦人，手裡搖著團扇邁著誇張的折腰步，一步一扭地走了過來，小眼睛一眯尖聲地說道：「呦呦呦……你看看這對兒惜情的可人兒，就知道抱在一起哭了，能不能好好地聽李媽媽說句話呀！」

  少年慌亂地推開雪兒，俯身對著婦人行了一禮低聲的說道：「敬請李媽媽吩咐。」

  「要不說還是讀書人懂禮數，不然我們玉絮姑娘也不會將自己終身，託付給柳公子呀！」婦人肥臉上嵌著的那對晶眸，一瞬不瞬地盯視著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