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屠夫吳三

  「人之為善是為正途。」范芳芳柔聲對阿弘說道。

  「是啊，先輩的一絲慾念就會造成兒孫的一生動盪，所以，為人父母者首先要做好表率。」阿弘深情地望著范芳芳。

  范芳芳抬眼看了一下阿弘，羞赧地低下頭輕喃道：「還不知是兒是女，你就已經這麼快進入了父親的角色。」

  阿弘彎下腰在她腹部聽了聽，煞有介事地說道：「是兒子，我剛才和他對話了，他親口告訴我了。」

  「你真是胡鬧。」范芳芳嗔怪地用手指推了一下阿弘的額頭，淺笑點點滿是幸福之色。

  初春的陽光照在人身上已是有了些許暖意，阿弘站在大明寺的山門，俯視整個揚州城不覺心中感慨：不知小芳現在過得怎麼樣？孤兒寡母但願能過得安穩，也不知自己的一時慈悲會不會正如師父所言，斬草不除根恐會重蹈王安顏的覆轍。但阿弘堅信，小芳如此堅韌善良的女人，教育出來的兒子必然不會是什麼惡人。

  輕舟一葉，飄蕩湖上。不知阿弘此次的閒暇時光又能持續多久，因為他知道，世間並不如眼見的那麼太平。

  吳記屠宰坊，位於蘇州的最東郊，臨近金雞湖。這樣一切屠宰所留下的髒穢之物，就都可以順水流入湖中。

  吳三原名吳戰天，因家中三代均為屠夫，所以買肉的客人皆叫他吳三。其實真正的原因，還要從他的家世說起。

  吳家三代皆是屠夫以宰殺豬羊為生，吳三的爺爺更是大名鼎鼎的吳一刀，無論是殺雞宰鴨、還是屠牛戮馬均是一刀斃命，從十三歲開始操刀，一直到八十八歲壽終正寢無一日不造殺孽，無一例不是一刀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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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因吳一刀一生殺孽過重，先後誕下七子均是早夭無一成人。直到他六十五歲高齡才有了吳三的父親，因害怕他也會重蹈哥哥們的覆轍，遂到三歲時就將他送入寒山寺為沙彌，沐浴佛法、感受慈悲希望他躲過殺孽的因果輪迴。

  不成想十年的寺廟清修，竟是毫無作用，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手持屠刀幫父親屠宰了一頭巨大的牤牛，手起刀落一刀斃命。令一旁的吳一刀心中暗驚：此子果然天賦過人，正好繼承我吳家的屠夫衣缽。

  從此以後，吳三的父親獨當一面，也有了一個響噹噹的名號：屠佛手吳天，此名號也看出吳天的傲慢和不信邪。所以吳天更是希望自己的兒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當然，他絕不會像自己的父親一樣送兒子去寺廟感受佛法，而是每日放於屠案旁，從小就感受牲畜瀕死時的淒號。

  吳天沒有父親那麼好命，可以長壽、可以壽終正寢，而是父親閉眼的那天，自己忽然七竅流血倒地不起，半日的掙扎就撒手人寰了，臨死前他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子承父業戰勝自己，所以起名吳戰天，也有戰勝天意之意。而小名叫做吳三，只因父母為了紀念胎死腹中的另外兩個孩子。

  所以，吳三真的是排名老三。

  這一日吳三如往常一般，天微亮就打開了肉脯的店門。初春之際，正是各家兒郎派遣媒人去找姑娘求親的大好季節，在江南有個不成文的俗定，就是牛肉三斤三兩三配上桃花糕三斤三兩三，再加三斤三兩四錢的女兒紅，這樣的提親禮物往往無往不利戰無不勝，俗稱十全十美。所以，每到這個季節，吳三總是在天微亮的時候就要焚一炷香，持刀屠宰一頭健壯的公牛。

  待的牛肉分解完畢，天光正好大亮，預約牛肉的主顧也會陸續過來取肉。

  可今日卻發生了一件反常的事情，昨日催促最急的李嬸，快到午時仍舊遲遲未曾出現。吳三一直在忙碌也沒過多留意，待日上三竿手中的活兒清閒下來時，他才發現掛於晾杆上的牛肉，仍孤零零地掛在那裡。

  「這李嬸該不會是睡過頭了吧？」吳三笑了笑心中暗道：「不對呀！自己的傻兒子好不容易找了個同意婚事的姑娘，此等求婚的大事，怎麼可能睡過頭呢？該不會是想不要我的牛肉了吧？那也不對呀，此地方圓幾十里只有我一家肉鋪，而且我的牛肉都是現殺的新鮮肉，有口皆碑不應不要呀！我還是給她送過去吧，看看是不是有啥難處不好意思說出口呀。」

  李嬸常年寡居，獨自撫養大了一個兒子，此子從小就在私塾中長大，和一般兒童摸魚掏鳥的快樂童年不盡相同，所以成年之後，除了知乎者也之外其它事物幾乎一概不知，所以被鄰人戲稱為李嬸的傻兒子。不過聽說此子吟詩作對非常了得，李嬸一直希望他成家之後，能去考份功名光宗耀祖。

  考不考得功名吳三並不知道，因為他一個屠夫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不過李嬸的兒子他卻見過幾次，人長得還算白白淨淨清秀雅致，一看就是名讀書人。

  吳三走到門前，對著院門重重地錘了三下：「李嬸，在家嗎？」

  院內毫無動靜，吳三更是納悶：難道真的不想要我的牛肉了，不要就不要嘛！說一聲不就得了，害得我還給送一趟。

  吳三提了提手裡的牛肉，裂開嘴笑了笑，轉身剛要離開，忽然空中飄過一絲血腥之氣。這種味道吳三再熟悉不過了，他詫異地將牛肉提起，心中暗道：「肉我已放干血水了，不應該再有血腥味啊！」他緩緩地轉頭看向李嬸家的院門，臉上的神情愈發濃重：「該不會……」

  一股不祥的預感籠上吳三的心頭，他又用力地錘擊了幾下院門，仍舊沒有回應。忽然，院門一震逕自輕輕開來，原來門並沒有拴住。

  吳三輕輕推門進入，小院內異常整潔，除了生活必須物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的任何物件。

  「李嬸！」吳三站在院中又輕喚了一聲，仍舊沒有回應。他把肉順手放在屋門外的石桌上，試著輕輕推了推房門，房門應聲而開。

  面前的一切還沒來得及讓他呼叫，雙眼一黑，吳三逕自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