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神廟餓獸

  月光下，阿弘還未走到廟門。

  就已聽到裡面，野獸喵嗚爭食的聲音，他心中大叫一聲：不好！

  伸手從背後皮囊，猛地抽出飛矛，縱身跳了進去。

  眼前看到的一幕，讓他震驚萬分。

  

  原本躺於停屍台上的老李，已然側轉著身子，委頓在下面的水溝之中，胸腹之間白骨森森，內臟和腸肚流滿一地、殘破不全，四肢俱都不知所蹤。

  屍身整個面部，已被啃咬的血肉模糊，露出了森森的白牙，襯著那個通透的血洞，愈發顯得恐怖猙獰。

  雖然李嬸的屍身還在台上，但已破碎不堪，但凡豐腴肥膩之地，俱都被噬咬得血肉模糊，開膛破肚後的內臟，正叼在那幾隻黑色的野獸嘴中。

  而剛剛喵嗚爭食之聲，就是由它們所發出。

  幾十雙綠瑩瑩的眼睛，死死地盯住闖進來的阿弘，竟沒有絲毫的懼怕之意。

  火把之下，阿弘終於看清這奇特的貓形野獸：渾身烏毛漆黑油亮，兩耳尖立修長，身形大小足有家貓的三倍，一張血盆大口之中，上下兩對獠牙散著森森冷氣。

  它們嘴裡淌著血跡，慢慢向阿弘圍聚過來。

  忽然，空中白影一閃，一隻大鳥自天而落，迅捷無匹一閃而逝！

  一陣輕風過後，自天空中悠悠傳來，一聲弱似一聲的喵嗚慘叫。

  圍住阿弘的黑獸，俱都瑟瑟發抖，紛紛躲到兩側的廊檐之下。

  片刻之後，一個滴血的黑色獸頭自天而落，啪的一聲脆，響砸在冰凍的血水之上，眾獸四下跳躍逃竄，瞬時沒了蹤影。

  恰在此時，一股腥臭熱浪自阿弘頸後襲來。

  阿弘身不轉、頭不回，直接回手一記飛矛。

  緊接著，雙腳點地騰空而起，在空中輕鬆轉身，手中火把猛然前送。他此時方才看清，幾匹巨大的蒼狼悄然站在那裡，齜牙咧嘴蓄勢待撲，口中流著長長的涎液，鼻腔噴著熱氣。

  其中，為首的那匹頭狼，竟然只有一目，而就是那一目瑩綠之中透著森森鬼氣，死死地盯住阿弘手中的飛矛。

  此刻阿弘方才明白，就是眼前的這匹頭狼，曾在夜色中襲擊阿爹，被自己用飛矛戳傷了一隻眼睛。

  看來此刻，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今晚勢必要拼個你死我活。

  想罷，阿弘將手中火把向上舉起，點燃自己預留的一圈稻草，激火蔓延赤焰高燒，一瞬之間，江神廟內，照如白晝。

  獨眼頭狼身後的其它蒼狼，俱都低頭踏足，躁動不安。

  野獸對火光，天生就有些許懼怕！

  「畜生！拿命來！」

  阿弘大喝一聲，手舉飛矛，直奔獨目頭狼。

  那蒼狼雙爪按地，低頭張了張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在阿弘詫異之際，頭狼已騰空躍起，揮舞著爪牙直奔他的咽喉。

  阿弘急忙彎腰俯身，一陣腥臊之氣，自頭頂急速划過。不待他直身，那獨目頭狼又是一躍，雙爪正好抓在阿弘的肩上，刺啦一聲衣衫破裂，流出了殷殷鮮血。

  也許是新鮮血液的甜腥味，刺激到了眾狼。

  它們全都把前爪用力地按在地上，來回摩擦蠢蠢欲動，不時地低頭張嘴，但是，竟沒有一匹能發出嗷叫聲響。

  「原來是一群啞狼，好！那就一起來吧。」

  它們俱都好像聽懂了阿弘的話語，同時躍起向他飛撲而來。

  「咕……」

  一聲類似尖笑的啼鳴，自暗夜的幽空，飛速飄過。

  發動攻擊的眾狼，俱都仰頭一滯。

  就在這停滯的一瞬間，阿弘的飛矛，狠狠地插進一匹蒼狼的脖頸，它躺在地上扭曲翻滾、齜著牙，嘴巴一張一張無聲地死去。

  緊接著又有啼鳴之聲傳來，一聲比一聲近，它飛行的速度異常迅捷。

  看著倒地死去的同伴，獨目頭狼用那隻瑩綠的眼睛，狠狠地瞪視阿弘一眼，悻悻地率群狼離去。

  抬頭看向快燃盡的稻草，阿弘此時才發現，那道白影竟是一隻碩大的白鳥。

  ……

  暗夜中，一道黑影閃進老李家的荒宅，在僅有的幾個破舊箱櫃中，飛快地尋找著什麼。

  眼看月影西斜、東方即白，他應是仍未找到想要之物，狠狠地一掌，擊在房內的立柱之上，隨後幾個騰躍，就消失在了黎明的夜色中。

  ……

  看著柴木之上，焚燒殆盡的殘屍，阿弘心中默念，老李夫婦早日離苦得樂、榮登大極。

  轉身關上江神廟門，他踏著晨曦微光，走進了老李家的宅院。也許那支漆筷，還是放在一起的好，說著阿弘從腰中抽出還於桌上。

  因為沒有了人氣，更加發生了兇案，這裡大白天都顯得陰森恐怖。

  房間內，經過這幾日的寒風吹凜，更加顯得破敗不堪。

  幾件破舊的衣衫，散落炕頭。他走過去，用手輕輕地提起，下面出現的一層塵土，引起了他的注意。

  手指輕擦，一道長痕立刻顯現。

  「衣服之下，怎麼會有灰塵？除非……」

  阿弘把散落炕上的衣服，迅速地全部一一提起。

  果然不出所料，衣服下面儘是灰塵。

  看來兇案之後，有人重新到過這裡，並把箱櫃中的衣服，拋了出來。

  如果不是偷竊，那就是有目的在找尋什麼！

  看著散落的羊皮大氅，和幾件價格不菲的錦緞服飾。

  「應該所為不是錢財，那就一定在找尋什麼！」

  阿弘想到這裡，忽然記起廚師說過的一句話：他撿到個寶貝……

  是的！也許就是這個未知的東西，讓他夫妻招惹了殺身之禍。

  但，那又會是什麼呢？又有何人知道，他得到此物了呢？

  而看當下情形，那個寶貝，在其夫婦被殺的當晚，應是沒有被拿走！所以才會有人重新回來找尋……那個找尋之人，就有可能是殺人兇犯！

  「我撿到了一個，對自己最有用的寶貝！用挖一輩子得來的銀錢，都不換……！」

  一個盜墓者，應該見過許多金銀珠寶，是什麼東西，會讓他千金不換？而且，如此貴重的東西，如果沒被拿走，他又會藏於何處呢？

  阿弘四下觀瞧，細細搜尋。

  一個底層人物，忽然間得到了，此生最珍貴的寶貝，就像一個孩童，得到了自己心愛的玩具一樣。

  定會時刻把玩、寸步不離，即便不在手上，也一定會在眼裡、在自己的視線內……

  阿弘想到這裡，不禁心中狂喜。

  他重新推門進屋，抬頭……

  坐於桌前，抬頭……

  坐於炕沿，抬頭……

  甚至，他躺在炕上不用抬頭，第一時間映入眼帘的，就是那盞氣死風燈。

  那盞，掛於橫樑之上的氣死風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