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失約

2024-06-08 22:21:25 作者: 濱濱有鯉

  她拿著手機,好半天才訥訥的掛了。

  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這是什麼個情況?

  趙洛珹覺得她的樣子不對勁,問她:「你怎麼了?臉色突然變得這麼難看?」

  鄒奕冰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拿起手機又撥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她強笑著:「彤彤姐,是我,奕冰。修言哥,他現在在家嗎?」

  「鄒小姐,」電話里是一個透著強勢和不滿的年輕女性聲音,「我現在很忙,本來是極不想接這種無聊的電話,只是實在是有幾句話直腸子的話想對你說,不知,你願不願意聽。」

  鄒奕冰微微變了臉色,嘴裡卻說:「你儘管說。」

  紀修言的姐姐,紀雪彤語氣冷漠的說:「鄒小姐,坦白說,我對於修言和你之間的事,一直都是不贊成的!」

  鄒奕冰一聽對方如此硬直的話,神色難看,忍著性子說:「彤彤姐,如果是因為五年前的那起謠言,我可以……」

  對方強硬的打斷她的話頭:「謠言?呵,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就算沒有那件事,你和修言之間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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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鄒奕冰俏臉一冷:「為什麼?」

  「我們修言,不僅才貌雙全,更是紀家未來的不二繼承人!沒錯,就鄒家的地位而言,確實是與我們紀家門當戶對,可如果真的要聯姻,那是怎麼也輪不到你鄒三小姐的!至於原因,我想你的心裡應該是清楚的!」

  頓了一下,對方又說:「這些硬話我本來是不想說的,可我這個當姐姐的,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受人蠱惑,因而耽擱前途。我總要為他的將來著想,你說是不是?」

  鄒奕冰聽到這裡,俏臉氣得發白,對方接下來又說了什麼她都沒有聽入耳,只覺得胸口一團怒火而熊熊燃燒著。

  掛了電話後,她靜靜的坐在沙發里,一隻手擱在額頭上盯著眼前的吊燈,怔了半天,她突然覺得眼眶熱熱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滴下來。

  抬手用力的抺了下眼睛,她狠狠的咬住唇,有些生氣自己的窩囊。都多大的人,為了這樣的事流眼淚,實在是太沒用了。

  轉念一想,不禁苦笑,自己確實是沒用。要是有用的話,怎麼會把人生過得亂七八糟,處處被堤防,被指點,被造謠……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滿是悲憤與不甘。

  見她打完電話便整個人散發著喪氣,趙洛珹停下拭劍的動作,問,「怎麼了?你的情郎不來接你了?」

  若是換在平時,他這種風涼話肯定是會引起鄒奕冰的不滿,可此時卻如一支利箭,擊碎了她的堅強,她朝他慘然一笑,說,「做人真的不能說話太刻薄,之前還樂呵的看你笑話,這不,報應來了!」

  把紀雪彤的話複述了一遍,說完,故作瀟灑的聳了聳肩,「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沒事的,我沒有那麼脆弱,只是有些……不甘心罷了。」

  不料,話音一落,淚珠在睫毛上再也掛不住,滴答一下,直直的掉了下來,濺到沙發上。她曾被人遺棄冷落過,也曾被陷詆毀造謠過,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甘與屈辱。

  怎麼能甘心呢?

  念念不忘多年的人,終於在兜轉一圈後回到了眼前,結果卻告訴她,她配不上對方。

  多麼諷刺啊!

  趙洛珹只是靜靜的看著她落淚,沒有任何的安慰。

  「你說,」鄒奕冰突然出聲問他,「修言,他會不會只是被家裡管制住了?」

  趙洛珹挑眉一笑,「你是想說,他的失約不能全怪他,畢竟他出身於大家,有著不可逃避的責任和顧忌,而不是因為他變了心?你不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是自欺欺人?」

  被一語道破的鄒奕冰驀地像被扎了一刀,尷尬且羞恥,她凶凶地瞪著趙洛珹說,「你這人說話能不能留點情面啊,至於這麼咄咄逼人嗎?」

  趙洛珹笑了笑,說:「忠言逆耳利於行,有些人有些事到了該看透的時候,就不能再有一絲的迷糊,否則就是自掘墳墓。」

  鄒奕冰想反駁他,卻找不到詞。

  趙洛珹將擦拭完畢的寶劍歸鞘,抬起眼,看著她問:「剛剛那個女人先說鄒家與紀家門當戶對,後又強調你配不上紀修言,這是什麼緣由?你不是鄒家的千金小姐嗎?」

  鄒奕冰聽他問這個問題,秀眉簌地一蹙,流露出幾分痛苦與無奈的眼神。

  沉默了一會,方說:「鄒家的老爺子事實上不是我的爺爺,而是我的外公。我母親在沒有遇見我生父之前,是他最為疼愛的女兒。我對生父,並沒有什麼印象。」

  「如此說來,你其實只是鄒家的表小姐。」趙洛珹輕點下頭,隨即一針見血的補上一句:「怪不得那個女人會說你配不上紀家了,原來你並不能算是鄒家的人啊,說的再直白一點,鄒家的產業壓根就沒有你的份。」

  鄒奕冰抬起帶有濕意的眼,恨恨地盯著他,咬牙說道:「你這樣說話,遲早會被人打死的!」

  趙洛珹朝她露齒一笑,「你別急著操心我會怎麼死,還是先想想自個兒接下來該怎麼辦吧?」

  鄒奕冰笑容微澀:「還能怎麼辦?左右不過再丟一次人罷了。」

  趙洛珹倏地一個傾身,湊近她,「這話聽著,怎麼有種死豬不怕開水燙了的感覺?」

  鄒奕冰忽然被眼前那一張俊逸無雙的臉給恍了神,鬼使神差的脫口說道:「要是……如果能找個像你這麼好看的,那就什麼面子都掙回來了。」

  趙洛珹沒料到她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怔愕了半晌後朝她又是邪氣一笑,語氣卻是意外的清冷:「別作夢了,我倆之間的緣份興許就要結束於今日。」

  對上他那雙宛若深潭的黑眸,鄒奕冰的心不禁咯噔一跳,下意識的問:「什麼意思?」

  不知為何,她隱隱約約的有一種不詳的不安感。

  趙洛珹眼神複雜地看了她半日,才低聲的哼唱了一句:「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語罷,便是徹底的沉默。

  任她怎麼問,都不再回答。

  最後更像是被問煩了般,逕自轉身離開。

  *

  趙洛珹最後說的那句話,猶如一顆石頭重重的壓在鄒奕冰的心田上,竟使得她接下來的時間都在費力的思索著,甚至忘了自己被紀修言放了鴿子,被紀雪彤嘲諷警告的事。

  夕陽西下,一頓晚飯,鄒奕冰吃得是味同嚼蠟。

  一顆心,更是惴惴不安。

  一整個下午,她幾次想找趙洛珹,讓他把話給說清楚。可不是看到他在埋首疾書,就是看到他在翻箱倒櫃的找東西,燒書信。

  看這情勢,再聯想他昨晚深夜潛出是帶傷回來,最後再結合他中午所說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鄒奕冰心底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安感愈發的強烈。

  晚飯過後,她來到臥室,趙洛珹正將一件簇新的玄色,袖口處鑲鏽金線祥雲的開襟蟒袍往身上披,見她貿然闖了進來,他微微一愣,隨後輕淺笑開,眼眸燦若星辰。

  鄒奕冰刻意不去看他的眼眸,剛要開口追問他中午所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門外傳來嘈雜聲。

  「王爺,不好了!」侍從在門外焦急萬分的邊敲門邊叫嚷著。

  儼然是出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趙洛珹卻似乎一點都不急,反倒目光灼灼的看向鄒奕冰。

  那深邃的眸子裡隱隱的遺憾,讓鄒奕冰忽然間有種一眼過後,便是永別的惶恐感。

  她甚至還來不及弄清楚,自己與他不過相識幾天,為什麼會對他的可能離開有著如此強烈的惶恐感,耳邊便傳來一道蠻橫的撞門聲。

  趙洛珹臥室的房門被人粗魯的從外面撞開,十幾名精兵魚貫而入。

  不過眨眼的功夫,便將趙洛珹團團圍住。

  一名身穿緊色長袍,身材高挑的年輕男人在這群精兵後面跨門進來。

  斜飛入鬢的劍眉下,一雙炯然有神的黑眸閃爍著熠熠精光,再配上那挺毅高聳的鼻,薄而不失性感的唇,完美的輪廓,是個不可多見的美男子。只是,與趙洛珹一對比,除了不夠耐看之外,還多了幾分戾氣。

  總之,長相雖有些相似,卻不如趙洛珹那般賞心悅目。

  來人眼神冰冷的掃量了趙洛珹一眼,薄唇啟動:「左老將軍的孫女,左婉芝於昨晚凌晨遇害!本王奉旨徹查此案,現將有重大嫌疑的珹王緝拿歸案!」

  鄒奕冰聞言一驚,那個左老將軍的孫女不就是趙洛珹那御賜的未婚妻嗎?怎麼就突然死了呢?

  想到趙洛珹昨晚的不明形蹤,她的臉色又是一白,不會真是他殺的吧?!

  面對指控,趙洛珹既不辯說,也不反抗。長長的睫毛下,像黑水晶一樣的深邃雙眸定定的看著眼前男子,冷笑出聲:「五哥,為了那位置,你還真是不念半點情意了。也罷,我成全你!」

  鄒奕冰聽他喚對方五哥,霍地想起他之前提及被他殺死的兩位兄長時,用的都只是太子和三皇子這種生疏的稱呼,不由又多看了對方一眼。

  目光在兩人的臉龐上來回掃量,越對比,便越覺得兩人神似。

  難道,他倆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

  五皇子上前一步,至趙洛珹的面前停下,向他平伸出一隻手:「那半卷畫軸呢?」

  趙洛珹笑著反問:「什麼畫軸?」

  五皇子黑眸危險的眯了眯:「自然是金橋畫軸!」

  趙洛珹很認真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坦然道:「那畫確實是在我的手裡。」頓了一下,又笑著說:「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我會把它給你吧?很遺憾,我已經決定把它當成我的殉葬品了,既是殉葬品,自然是死也不會給了!!」

  五皇子的臉刷一下沉了,伸手揪住趙洛珹的衣領,幾近咆哮:「你瘋了!你知不知道它是我們趙氏的鎮國之寶!一旦無法復原,勢必會引起朝遷市變,八方風雨!告訴我,你究竟將它藏匿於何處?」

  趙洛珹將五皇子的手拂開,然後氣定神閒的整理著衣領,「朝遷市變八方風雨於我一個將死之人何干?別以為我不知道,宮裡每個月送藥給我不過為了吊著我一口氣。如今蒼蘭國呈遞了降書,我也就沒有再留著的必要了。死在我劍下的亡魂數以萬計,待我死後自是難逃油鍋之刑。你覺得我還會介意死後再多背一個擾亂朝綱的罪名?」

  五皇子臉上滿是忿怒,狠狠掃了趙洛珹一番,怒極反笑,陰惻惻地磨著牙:「很好,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頭硬,還是天牢的獄卒手段硬!來人,將珹王拿下,收押天牢!」

  只見趙洛珹從容不迫,俊眼掃過身邊的精兵,淡然的說:「本王自己會走。」

  在即將抬腳邁出臥室的那一刻,他倏地停下腳步,轉頭往房中的書櫃方向望去,眼眸幽深如古潭,一抹隱含失落的笑意浮上他的嘴角。

  五皇子見狀,揮手令人徹搜書櫃。

  沒一會,臥室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書籍字畫。

  只是讓人不解的是,面對這一切,趙洛珹依舊是淡笑的佇立著。

  站在他書櫃所在位置的鄒奕冰見他用黑白分明的眼睛靜靜的凝視著自己,有點怔然。

  想到他一走,極有可能不再回來,心裡頓時一陣沒來由的恐慌。

  她趕緊定了定神,朝他微微一笑,「事情真的沒有迴旋的餘地嗎?如果把那畫交出的話,是否能夠……」

  「那樣的話只會死的更痛更快罷了。」趙洛珹在眾人遲疑的目光中笑著截斷她的話。

  「那……」好半天,鄒奕冰才從唇里吐出幾個字來,「你還會回來嗎?」

  問完,後悔了。

  她這問的不是廢話嗎?

  趙洛珹臉上的笑容加深,眼底的憾意也更濃,稍時,輕聲道:「應該是不會了,你自己多加保重。」

  鄒奕冰身子猛地一震,潛意識的想要阻止他的轉身離去,一伸手,驟然又驚覺,她與他之間隔著一個時空,對於他,她只是,也只能是一個看客。

  只是這麼一想,鄒奕冰的心裡便隱隱地有些發冷,把眼睛輕閉起來,說了句:「你也,一樣。」

  耳邊響起的是簌簌地腳步聲,臥室漸變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鄒奕冰驀地睜開眼,追出臥室直奔一樓客廳。

  最後,她只來得及看到那人頎長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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