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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流言

2024-06-08 19:49:41 作者: 蘇靜初

  春英不敢大聲,壓低著嗓子嘀咕道:「姑娘哭得真夠厲害,都腫起來了,回去得用水敷一敷,不然明兒就見不了人。」

  她不由懊惱,沒在馬車上備著冷水,要是蕭家的下人看見了,還不知道怎麼嚼舌根呢。

  徐靈芸搖搖頭,拍著春英的手背道:「做戲就得做全場,該看見的人都看見了,我才沒白哭一場。」

  春英聽得似懂非懂的,陳嬤嬤倒是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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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徐家的小姑娘最近長開了不少,下巴尖尖的,一張瓜子臉我見猶憐,一雙眼褶褶生輝,哭起來梨花帶雨,連她看著就憐惜得不行,更別提那些門口經過的路人和鄰里了。

  徐府的位置倒是不差,正在大路上,不少達官貴人偶爾會經過。

  徐靈芸剛才在徐家跟前一哭,加上今兒是祭奠徐大爺的日子,難得大爺的姑娘回去祭拜,卻哭著出來,連個送她出府的婆子丫鬟都沒有,更別提主人家了。

  看著徐靈芸哭得如此悽苦,便引人聯想,少不得往往壞處想。

  誰讓徐老太爺當年鬧騰得厲害,少有人不知道徐大爺留下的孤兒寡母被趕出府。休了華月喜說是克夫,自家孫女兒也不要,倒是令人唏噓不已。

  如今徐靈芸準備出門子了,徐家人又把她請來,親屬故交沒讓見,擺明是不待見的。小姑娘哭著出來,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時間,所有人對徐家人的印象更差了。

  欺負孤兒寡母就罷了,如今生父的祭奠也沒能去大堂祭拜,實在是說不過去。

  等徐靈芸下了馬車,一雙紅腫的眼睛落在別人眼裡,蕭府附近的可都是富貴人家,難免對這個小姑娘有些憐憫。

  徐家不比蕭府嚴苛,底下人的嘴巴沒管束緊了,嚼舌根的很快就把徐靈芸一提起嫁妝,就被徐家人駁斥的事傳開了,鬧得徐家人好幾天沒臉出門,徐二夫人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

  大太太聽說了這事,略略皺起眉頭來:「這徐家的心思不難猜,想要套住狼,卻不肯出誘餌,倒是吝嗇得過分。蕭家雖說不看重嫁妝,意思意思便是了,不至於跟他們討要,府里還缺這點銀錢嗎?」

  徐家人這態度,讓她心下不喜。即便再不喜歡徐靈芸,總歸是快要過門的媳婦,哪裡被一個外人欺負到頭上來?

  金嬤嬤上前,小聲提醒道:「近兒底下一個徐家旁支的侄兒求到三少爺跟前,還送上了一柄少見的寶石匕首。」

  「映兒?」大太太略一皺眉,便問:「若是收了禮,便算了。若是還沒收,就打發掉。」

  金嬤嬤應下,不久打聽到蕭映脾氣火爆,直接把匕首送回去了,再不提幫忙的事。

  看來徐靈芸在徐家受委屈的事,三少爺已經知道了,正打抱不平。

  徐靈芸原本只想著,讓人看見了,以後徐家再說什麼,才不會有人用不孝的字眼扣在自己身上,顯得她被動挨打。

  如今事情比想像中還要順利,人言可畏,一個小姑娘被欺負,徐家再怎麼解釋,也沒人覺得是徐靈芸不孝在先。

  反倒覺得徐家逼人太甚,早年趕走兩母女,讓她們吃了不少苦頭就罷了。眼看日子稍微好一點,姑娘要出門了,連嫁妝都不肯給,直接把人趕走。

  瞧著小姑娘哭得多傷心便知道,徐家人肯定沒說什麼好話。

  徐二夫人一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的,只差蒙著臉羞得不敢見人了。

  她不出門,徐二爺卻不能不出,在府里憋得要命,平日耍玩,好不容易攀上點交情的富家執絝子弟早就避得遠遠的,把他氣得不輕。

  「你做的好事,跟一個小姑娘胡亂承諾什麼?如今讓她拿捏著,還在門口哭哭啼啼的,鬧得人盡皆知。這事你去解決了,要不然我們一大家子以後還怎麼出門見人?」徐二爺難得大發雷霆,把爛攤子扔給徐二夫人,便甩袖離去。

  不能出門,徐二爺只能叫來幾個小廝,一起鬥蟋蟀打發時日了。

  徐二夫人被罵得狗血淋頭,徐老太爺也沒給她什麼好臉色,只是如此下去,對徐小寶以後的名聲也有影響,不得不厚著臉皮去蕭家找徐靈芸。

  只是蕭家的門房對她沒什麼好臉色,攔著說徐靈芸身子不適,好幾天沒出院子了,不能見客。

  徐靈芸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時候病了,徐二夫人暗恨這丫頭是不是裝病不見人。只是她可不敢無功而返,回頭徐老爺子和徐二爺肯定不會給自己什麼好臉色,索性厚著臉皮磨破嘴,又塞了足足二兩銀子,肉痛得不行,才讓門房放行了。

  徐二夫人被門房糾纏的時候,小丫鬟早就偷偷來知會春英。

  春英趕緊伺候徐靈芸脫了外衫,又仔細在她臉頰抹上粉,顯得慘白慘白的,唇上也不忘點上一些,再打散梳得整整齊齊的烏髮,瞧著憔悴萬分,面上帶出些病容來。

  等徐二夫人踏進院子時,四處靜悄悄,丫鬟婆子面無表情地請她進去,讓人忐忑萬分。

  瞧見軟榻上的徐靈芸,果然一臉病容,小臉慘白無血色,半合著眼昏昏欲睡,春英在榻前打著扇,也是繃著一張臉。

  陳嬤嬤眼尖率先瞅見徐二夫人,連忙迎了過來,小聲道:「徐夫人,姑娘好不容易剛眯了眼,您看是不是在前廳歇一會?」

  「不用,我就是來看看芸兒。聽說她病了,可是請大夫了?」徐二夫人總覺得太恰好,忍不住多嘴問了一句。

  陳嬤嬤垂下眼帘,輕輕嘆氣。春英倒是收了扇子,上前來行禮:「二夫人安好,姑娘在蕭家不缺吃穿,只是打賞的,買些小玩意都得從月錢里出,哪裡能存得下來。瞧大夫的話,少不得要貼補藥錢,姑娘怎省得,只能將就忍著。」

  她轉向徐二夫人,又低聲道:「若是夫人肯去請街口大堂郎中,春英感激不盡。」

  徐二夫人心下一跳,街口大堂的郎中,卻是有名的大夫,一般遊走在達官貴人。醫術高明,但是診金也堪比天價,她不捨得不說,眨眼間哪裡拿得出來?

  她見春英面色不似作偽,又主動叫人請大夫,徐靈芸看來是真病了。想著徐靈芸果真在蕭家明面上看著再好,總不是自家人。財大氣粗的府里,月錢只給一點點,打賞完居然沒幾個錢剩下,真夠吝嗇的。

  「小姑娘身子壯實,哪裡需要多喝湯藥?這湯藥喝多了,少不得對身子有影響。」徐二夫人笑著,上前坐在榻邊。

  春英撇嘴,這徐二夫人不肯出錢,倒是說得冠冕堂皇。

  徐二夫人瞧著面無血色的徐靈芸,低聲問道:「芸兒這是怎麼了?才沒幾天,就病了?」

  春英收拾心情,連忙答道:「姑娘那日回來後,夜夜不能眠,又吃不下,心裡似是有事,硬是熬病了。」

  她睜大眼,小心翼翼地問:「若是二夫人知曉,勞煩告訴奴婢一聲,好解了姑娘的心結,畢竟心病還需心藥醫。」

  徐二夫人麵皮一僵,徐靈芸的心結不就是嫁妝的事,她哪能有本事解開?

  「你家姑娘快要出嫁了,這般心思重,實在要不得,難怪身子骨如此單薄。以後成了蕭家媳婦,管家累人,又得侍奉公婆,伺候夫君,哪裡受得住?」

  她輕輕感嘆著,順便忽略掉春英的問話。

  春英一時接不上,便見徐靈芸睫毛微顫,緩緩睜開了眼,便道:「姑娘醒了?」

  「嗯,」任由春英扶著起身,徐靈芸對徐二夫人虛弱地笑笑:「嬸子來了,春英怎的不叫醒我?」

  「不妨事,我也剛來。」徐二夫人心裡琢磨著,該怎麼開口,好讓徐靈芸出面澄清,免得讓周圍的人繼續對徐家指指點點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徐家辦一場花宴,請來親屬和鄰里故交,再叫上徐靈芸出來說一說,跟自己親近一番,流言便能不攻自破。

  只是如今徐靈芸病了,要出門倒是不好說了。

  徐二夫人正琢磨著,就見徐靈芸雙眼亮晶晶地瞅著自己,瞥了眼退出去的陳嬤嬤,小聲問道:「嬸子這回來,可是準備嫁妝單子了?」

  聞言,徐二夫人不由頭疼,這小丫頭倒是執著,剛醒來就不忘問嫁妝的事。她剛才好不容易擋掉春英的話,對著徐靈芸問得如此直白,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這事要從長計議,我這回來就是看看你。」

  「嬸子有心了,我這身子骨素來不太好,有些老毛病罷了,不妨事的。」徐靈芸用帕子掩著唇,輕輕咳嗽兩聲。

  徐二夫人連忙起身,坐在了桌前,生怕自己染上了污穢:「芸兒好好歇著,嫁妝的事……急不得,先把身子骨養好了再說。」

  「多謝嬸子關心,只是離出嫁不到一年,我哪能不憂心?」徐靈芸低著頭,楚楚可憐道:「要是徐家為難,我也沒臉面空手進蕭家,這親事還是算了……」

  「芸兒說的什麼傻話,好好的親事哪裡說算就算了的?」徐二夫人急了,害怕徐靈芸一時犯傻,真的不嫁了:「蕭大少爺一表人才,又是有能耐的,多少姑娘家想要嫁,也沒能有這個福氣。這些喪氣話,芸兒以後可不能說了,若是被蕭家太太聽見了,少不得心裡不舒服。」

  「嬸子教訓得是,可是這嫁妝,確實讓人犯難。」徐靈芸咳嗽兩聲,又道:「若是拿不出手的東西,讓人見了,少不得落了徐家的臉面,我自己就算了,怎好連累了徐家?」

  徐二夫人看見她滿臉憂傷,想著一個小姑娘再厲害,生病的時候尤為脆弱,便笑著安撫道:「芸兒莫急,蕭家財大氣粗,也不指著你的嫁妝過活,差不多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不管嫁妝如何,都不會嫌棄你的。」

  要是嫌棄,早就該先計較徐靈芸的出身了。

  她暗忖著,在徐靈芸最落魄的時候拽上一把,以後嫁進蕭家,少不得會幫襯徐家一二。

  徐二夫人略略細數了徐家的家當,要是擠一擠,或許能擠出幾十台嫁妝來。就是接下來的日子,便要緊巴巴的,徐二爺是享受慣了的,徐老太爺也從沒少過銀錢花,要兩人將就委屈地過日子,只怕是不肯的。

  她左右為難,或許自己真要跟娘家商量一番,幫徐靈芸度過難關,以後伸手要好處,徐靈芸也拒絕不得了。

  徐二夫人越想越是覺得妥當,面上便帶著一絲笑意道:「芸兒莫要著急,嬸子就算砸鍋賣鐵,也得籌出些嫁妝來給你應急。只是你得心裡有數,怕是不能有太多好東西壓箱底了。」

  事先說明白了,也不用出手幫忙後,還落得徐靈芸埋怨。徐二夫人自己有多少體己,娘家又能給多少,心裡是有數的,自然不會多到哪裡去,湊出幾十台嫁妝已是不易了。

  徐靈芸這才破涕為笑,感激道:「那就有勞嬸子了。」

  她吩咐春英取出一包花茶,讓徐二夫人帶回去。

  徐二夫人掂量著手裡的花茶,少說有半斤,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連連叮囑徐靈芸要仔細身子,這才咧著嘴走遠了。

  春英送徐二夫人出了府門口,這才回到院子裡,小聲問:「姑娘真要徐家準備嫁妝?瞧著二夫人的摸樣,似是心裡有辦法了。」

  徐家要是真給了嫁妝,以後徐靈芸出嫁後,看在嫁妝的面上,少不得給徐家些好處,就再也甩不掉這個麻煩了。

  徐靈芸搖搖頭,讓春英絞了帕子擦乾淨臉上的粉,別有深意地笑笑道:「徐二夫人想要如願,並沒那麼容易。」

  春英聽得一頭霧水,回頭見端硯被叫進來,徐靈芸吩咐了幾句,便笑著跑遠了,她更是迷惑。

  只是端硯跑得沒影了,春英琢磨著等他回來,再好好問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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