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頂樓的世界

  電梯緩緩的往機場大樓的頂層升上去。

  吳樂天覺得胸口越來越悶，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的直覺越來越確定，從今天凌晨開始的這一系列怪事遠未結束，甚至才剛剛開始，而他自己，就像一個尚未準備好的演員，馬上要走上舞台，電梯的出口便是這舞台的入口。

  原本，他一直在憧憬這次回國，憧憬自己會走上一個新的人生舞台，但沒想到現在猝不及防的上了另外一個舞台。

  而自己在這舞台上到底要演一出什麼戲，和誰搭戲，什麼劇情，什麼結局，沒有導演和編劇告訴他，他一無所知。

  

  「為何系統里查不到我的登機信息和行李牌？為什麼行李會延誤？為什麼護照出了問題？為什麼……我死了？為什麼西爾維婭的吊墜會在這裡？為什麼張科和陳幽他們機場海關要盯著我？今天的『大案子』又是什麼？」

  所以，他無比期待與鍾盛的碰面，剛才他的同事們說鍾老爺子就在樓上的辦公室，一定是在這裡。

  電梯開了，他探出頭望了望，走廊里沒有人，便迅速跳了出來。

  沒錯，如果鍾老爺子在「樓上」，一定就是在這裡。

  他再熟悉不過了。

  這一層屬於機場大樓的最高層，總體區域面積並不大，卻是這棟大樓里風景最好的地方，高度僅比高聳的機場塔台低。一條環形走廊確保對整個機場和周邊區域360度的視角，走廊的一邊是玻璃幕牆，另一邊則分布著各色辦公室，它們屬於機場、基地航空公司、民航空管局等機構的管理人員，當然，空天調查局也在其中有一席之地。

  辦公室都只有門，沒有窗戶，因為沒有必要，只要把門一開，整個天空都能盡收眼底。

  這裡是整個機場的指揮中樞。儘管如此，極少人知道它的存在，即使那座不起眼的電梯並沒有任何門禁手續，任何人都能上來。對大多數人來說，行色匆匆的差旅客，身未動心已遠的旅遊者，甚至機場和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員，機場都僅僅是他們人生當中的一個驛站，只會駐足，不願久留。

  但對於像吳樂天那樣的空天調查局探員來說，機場就是他們的工作和生活所在，哪怕是飛機上發生的案子，絕大多數情況下，取證工作也得等飛機降落之後才能進行。

  所以，他知道，樓下的一切，出發層也好，到達層也罷，甚至是停機坪，都被從這裡發出的指令直接或者間接的掌控著。

  每個木偶都覺得自己在主導自己的行為，卻少有人意識到那幕後提線的操縱者。

  如果不是現在的濃霧，站在這一層往下俯瞰，會有一種睥睨天下的感覺。

  吳樂天以前每次過來，都會站在透亮的玻璃幕牆邊，看著停機坪上那些各色塗裝的飛機有條不紊的滑行，起飛，降落，停靠，就像一個內科醫生欣喜的看著血液循環一般。

  但今天，他沒有這個雅致。窗外和他心中的濃霧，都是他希望驅散的。

  他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觀察著。

  這一層在熟悉當中又有一些陌生，之前地上鋪設的地磚已經被深藍色的地毯所取代，這倒是他此刻樂於見到的，這樣，他的腳步聲幾乎不會被聽見。

  除此之外，他路過的房間，很多已經換了主人，或者說，被他們曾經的鄰居所取代，「沒想到一年多時間，這麼多航空公司都合併了。」

  謹慎起見，他並未直奔屬於局裡的那間辦公室，而是輕輕的繞著走廊走了一圈，又回到電梯口。

  此刻，還未到上班時間，所有的房門都緊閉著，整層樓十分安靜。

  最關鍵的出入口倒並沒有變化，還是一部電梯和一個緊急通道，兩者的連線正好把這一層的環形走廊分為兩半。

  可是，走完這一圈，他才猛然反應過來：「為何沒有看到我們局的標誌呢？」

  那間屬於他們的辦公室門上，理應有一個大大的logo，是BAI的英文變體，拼出一架飛機和一顆衛星的勾勒輪廓。

  而剛才，他並沒有看到這個logo。

  他不得不再繞一圈。

  這一次他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仔細的查看著每間房間的門口，試圖找到他此行的目標。

  一間一間的過去，卻都不是。

  正在這時，他隱約嗅到了一股十分微弱而清淡的古龍水味道。他停下腳步，使勁的聞了聞，沒錯，就是古龍水，西方男人常用的那種。

  這些年，他走過了很多地方，雖然身邊的男同胞們也開始用香水，但這種味道的古龍水他只在歐美或澳洲的西方男人身上聞到過。

  「這一層會有西方人來嗎？」他腦海中不停的思索，不記得曾經在這裡見到過外國人。

  機場與一些管理機構自不必說，那些航空公司，包括外航的本地管理人員也早已是他的同胞。

  正在疑惑間，他聽到前面一聲輕微的關門聲，然後腳步聲傳來，越來越大。

  「一定是個穿著高跟鞋的女人，連地毯都扛不住……」

  他剛做完判斷，便看到前方不遠處，從走廊的弧度之後走出來一個年輕亞洲女人。

  從穿著來看，她應該是一家外航的乘務員。高挑的身材，淺藍色的套裝，裙子剛好到膝蓋處，但外衣顯然還未完全扣好，露出裡面的白色襯衣和豐滿的胸型。腳上果然穿著一雙大約5厘米的高跟鞋。

  再往上看，她的面龐長得十分精緻，看上去剛剛20出頭，青春的氣息依然無法遏抑的散發出來。但她的妝容似乎有點亂，頭髮也並未盤起，而是散落在肩上。

  她那雙大眼睛，此刻充滿了驚恐。

  顯然，她沒有料到這麼早這層樓就已經有人了。

  迎著吳樂天犀利的目光，她臉一紅，低下頭，匆匆的從他身邊抹過。

  吳樂天並未回頭，很快就聽到「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的聲音，隨後便是高跟鞋接觸電梯地板的清脆聲，然後，電梯門合上。

  歸於沉寂。

  剛才那若有若無的古龍水味道被更加濃烈的女士香水所掩蓋，那是一款很經典的女士香水，而且感覺是剛噴上的。

  「大冬天的為何用夏天的香水？如果不是她不懂裝懂，便是剛送她香水的男人匆匆應付吧。」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