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安排
2024-06-08 08:47:10
作者: 看人間
年府的晚宴,終究還是沒能上,新來的管家反反覆覆讓廚房熱了三四回,何木珍終究還是沒讓上菜。
一家子人,無人有食慾,尤其是年尋,臉色陰沉得有些可怕。
「既然都回來了,咱們也沒有法子,汀蘭,莫要再與人往來便是。」年階率先開了口,平日裡,他最是喜歡對年汀蘭落井下石的,這一回,可能是當真覺得事態嚴重,倒也在開始開解眾人。
「晚了,她都將人帶到聚客樓去過了,只怕是有心人,早就知道了。」何木珍冷冷的說,看著年汀蘭跪在地上,也許是痛,也許是冷,瑟瑟發抖。
要說這個女兒,她從小說是要說的,哪裡當真下得去手打?這一回,她實在是怕了!
「母親,您午間見著郭先生,還是頗為親厚,如何一回來便變了臉色?」年汀蘭只當是母親在惱怒她離家出走,不曾想,她竟是在計較郭一品的事兒!
何木珍狠狠瞪了眼年汀蘭,若不是為著臉面上不至於太難過,她哪裡會與郭一品坐那般久?
「妹妹,這場面上的活計,咱們總是要做的,母親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緣由,才會與你這般生氣,你還是,少說兩句吧!」
衛玲瓏是個心思活絡的,在這年家裡頭,她終究是個旁觀者,許多事看得要更加清晰一些。
年汀蘭的話,半分疑問,半分指責,如何當著人是一模樣子,這背著人,又是另一幅面孔了?
「當年」年尋沉聲開了口,「皇上下了令,京都為官之人,不得與郭一品往來,抗旨者,斬!」
年汀蘭心頭顫抖得厲害,如何,有這樣一份聖旨,自己竟是不知道?
「父親,我……」年汀蘭有些害怕,話到了嗓子眼裡,卻又發不出來。
要說這個郭一品,當年可是文大人的得意門生,一向頗得聖券,如何會下了這樣絕的一份旨意!
年尋久未說話,心裡頭自然是在想著該如何應對。
「此事都那麼多年了,這聖旨還算數嗎?」衛玲瓏也皺起了眉頭,涉及斬首之事,哪裡是那般簡單的?
年階握住衛玲瓏的手,臉色也跟著一陣沉悶,「君無戲言,只要郭一品在一日,這聖旨自然是要算一日的。」
「妹妹,你這回,怕是闖大禍了。」年階心裡頭也是緊張,郭一品回京,怕是該知道的人,都該知道了。
何木珍重重嘆了口氣,「這禍事,已然闖下,以防萬一,玲瓏便先行帶著軒兒去邊關吧。」
沒有人再顧及跪在地上的年汀蘭,她行事自作主張,這也是她該收的懲處。
「母親,事情說不定,並無那般嚴重,畢竟二殿下也去了的啊!」衛玲瓏的話忽然點醒了眾人,是啊,二殿下也去了的,要說年汀蘭小,不知道那些事,但二殿下卻是知道的,他如今與年家是一根繩上的,按理來說,他不該不告知年汀蘭,此中厲害干係。
一屋子並無人說話,正是因為二皇子也去了,但是年汀蘭卻仍舊帶著郭一品回來了,眾人心裡頭,又是一番想法。
這年家如今,站在武將的最頂端,究竟是誰的眼中釘,肉中刺,無人說得准。
年尋這麼多年,少在京都,能夠明哲保身,已屬不易。
年階與二皇子交好,兩家人又有皇上賜的姻親在,按理來說,二皇子是不該任由年汀蘭犯下錯事的。
「父親母親是否是在懷疑,二殿下其實是有心,促成女兒將人帶回來?或者說,他有心害我年家?」年汀蘭總算是想明白了,衛玲瓏的話,給了大家一個提醒,同時也在眾人心中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何木珍看了眼年汀蘭,覺得她行事魯莽,偏偏又是個心思剔透玲瓏的,不由得嘆了口氣,「兒啊,你如今已經是個大人了,該想得事總得要想一想,不該沾染的事兒,還是不該去沾染啊!這京都,終究比不得邊關。」
年尋也跟著嘆了口氣,拍了拍何木珍的手,「汀兒,是誰提議你去崇明山尋人的?」
年汀蘭想起那個人,他,為何要讓自己去請郭一品?難道,他也想要陷害年家?
「回父親,是女兒之前看過郭先生的文字,覺得文采斐然,便想著將他請回來做先生的。」
年汀蘭老老實實的回答,終究心裡還是將墨卿桑給埋下了,她終究不相信,他會害她,這件事,還是要當面於他問清楚才是要緊的。
「父親、母親!」
年汀蘭重重地磕了兩個頭,「此事你們權當不知,女兒自會處理,就是到時候皇上怪罪,那也是女兒一人的過錯,定不牽扯年家。」
「哎呀!」年尋面露不快,「你是我年家女兒,說什麼牽扯不牽扯?若是當真出了事,大不了,爹爹不做這個侯爺便是了。」
年尋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轉身將年汀蘭扶起來。
「你也是無心之失,總歸有父親給你頂著。這樣,夫人與玲瓏帶著汀蘭與皓軒連夜走,若是京都無事,我便寫信告知,若是久不得我的信件,你們便在邊關尋一偏僻處,隱姓埋名過活。」
「侯爺!」何木珍驚呼一聲,都是老來夫妻了,哪裡能當真捨得這種看得見生死的分離?
衛玲瓏卻是上前,扶著何木珍,「公公,婆婆,還是莫要著急,二殿下與相公同袍之義尚在,他待妹妹也是真心一片,萬不該有這樣不顧年家安危的舉動,咱們不如請了二殿下來,問問究竟是怎麼個情狀?」
「還請他做什麼?多半是瞧著我對他與兩府聯姻不滿,又不敢違抗聖旨,這才生出了這樣的點子。」何木珍年齡越大,想法是越發的多了起來。「一旦我年府沒了,這段婚事,自然也便作罷。」
衛玲瓏眉頭緊皺,她是肯定不相信玄淵會做出這樣的事兒,但是郭一品的事,終究自己也不甚清楚,如何能做判斷?
瞧著公公婆婆抱著妹妹,都是一片死灰之色,衛玲瓏不由得看向自己相公,「相公,您倒是說句話啊,您也認為,二殿下會這般害咱們嗎?」
年階看了看自家娘子,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父親,母親,兒子這一點還是相信二殿下的,他,斷不會害咱們家。」
「階兒,這朝廷裡頭,你瞧著可有真心的?如今這情勢,你們父子在朝中,比我們這些婦人家見到的多吧?如今諸位皇子成人,對那個位置都是虎視眈眈的,值此多事之秋,重利之下,這人心如何還看得透徹?」
何木珍向來思慮良多,她經營年家這麼多年,實在看著自己一雙兒女,還有年齡尚小的小孫兒,又瞧了瞧年侯。
「罷了,罷了,咱們實在不宜冒險,今夜我便命人收拾,咱們明日一早便出發吧。」
何木珍是不想丟下自己相公的,但是下頭的孩子們,都等著她,她總不能為了自己的情感,丟下他們不管吧?
「母親,您相信兒子一回,我與二殿下是過命的交情,總歸是哪裡有不對的,您還是莫急。」
年階說完,便吩咐衛玲瓏,「你先帶著妹妹回房,給她上藥,我去尋二殿下,此事需得問清楚。」
衛玲瓏連連點頭,她是定然不想走的,若是走了,玄淵在此,豈不是被動得很。
再者說來衛玲瓏總歸是覺得,何木珍肯定是哪裡搞錯了。
年家的人,一向行事謹慎,就如同當年文家之事,年家與文家的交情也不算淺,但他們卻仍舊是袖手旁觀,未曾在沾染分毫。
要說何木珍,做一個母親,那是極好的,但是終究沒有大家之氣,事事謹慎,想的極多。
「相公早去早回!」衛玲瓏這話里的意思很明顯,如今畢竟是何木珍在當家,自己一個做兒媳婦的,實在不知道可以勸誡得住婆婆不?
「階兒!」何木珍有些不放心。
「母親,您莫要太過擔心,有事咱們總該問清楚不是?」年階模樣沉穩,眉宇間,頗有他父親年輕的模樣。「兒子已經長大了,這事,由兒子來處理。」
年階給了何木珍一個安心的眼神,何木珍忽然有一種感覺,自己的兒子當真是可以獨當一面了。
心裡雖然不樂意,但是強迫自己,點點頭,堂堂男兒,若是不經歷一些風雨挫折,又如何成長?
此事,既然兒子願意處理,那麼何木珍自然也只有放手。
等到年階走了,衛玲瓏也帶著年汀蘭回房去擦藥。看著那後背上,還沒有徹底消失的疤痕,又平添了新傷。「你也是,如何就不知道求饒?被打成這幅樣子,若不是我親眼所見,還真不敢相信,公公婆婆竟然下得去手。」
衛玲瓏看著那些傷,這女兒家的,哪一個不是將息自己的身子的?更何況,還是未出閣的姑娘家。
年汀蘭笑了笑,臉色有些蒼白,但並不妨礙她覺得異常的真實。終究還是不一樣的,上一世,自己哪裡有挨過母親的打?
「此事,是我魯莽了。」
年汀蘭自行承認錯誤,衛玲瓏卻是不相信的,「你先別急著承認錯誤,說不準,你這頓打,白挨了呢!」
年汀蘭趴在床上,悶哼一聲,「也不知,你是相信我哥哥,還是在相信二殿下……」
年汀蘭幽幽一句話,讓衛玲瓏心下一緊,手一抖,她這話是什麼意思?莫不是,她想起什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