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盡錢財,悄然入京
2024-06-15 19:01:32
作者: 尤知遇
"難聽?豈止是難聽!"
永壽宮內,趙子御驟然回頭,面對太后,猩紅的眸子第一次染上怨恨。
「母后可知,我等她一句『原諒』等了多少年!從當年做了那個愚蠢的決定開始,我沒有一天是開心的,我覺得自己是行屍走肉!這是我恩將仇報的報應,我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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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好不容易,就在今日,一個時辰前,綰綰終於要原諒我了,她要給我機會了,您知道我有多高興嗎,我覺得我又活過來了,可是」
他眸中的怨恨更清晰了些,嘶啞的聲音似受傷的雄獸,無盡酸楚的吼出聲。
「母后,您為何總是如此,一次次澆滅我所有希望,一次次把我打回萬丈深淵,綰綰再醒來,怕是又要恨我了,母后,您是不是就見不得我好?」
太后被他眸中的怨恨擊垮,踉蹌著後退兩步跌坐在地上,「御兒,母后是太愛你......」
趙子御已經不想搭理她,抱著莊綰轉身往外走。
「朕才是大周的天子,是非道理不需要母后來教,母后年紀大了,好生將養才是,其他事莫要過問了!」
太后急火攻心,喉間一陣甘甜的血腥涌動,看著皇帝漠然離開的背影,她平生第一次覺得恐慌,比當年趙子勛登基還惶恐。
朕?他的稱呼不再是兒臣,而是朕!那樣的冷漠,那樣的疏離,這次,他是真的怨上她了!
這道裂痕,怕是難以痊癒了……
.........
霍時玄那晚帶著阿戒等人搬離霍府,暫時住進了城南的一處宅子。
宅子是他早幾年買的,雖然不住,但也不算完全閒置,偶爾會跟曲佑天和謝謙他們過來喝酒談事。
搬過來休養了幾日,等走路不用人扶著了,霍時玄立刻去找了普善大師,自他嘴裡聽說了『死劫』和占卜之言。
了解之後,除了心疼還是心疼,難怪自見了普善大師後,莊綰又開始做噩夢,偶爾半夜醒來見不到他都慌得不行。
原來她一個人,竟承受了這麼多事,媳婦......
安排好揚州的一切,他簡單收拾了東西,準備動身往京都走,臨走的前一天,曲佑天回來了,去了霍府才知道霍時玄搬走的事。
聽說是帶了行李走的,他便找到了城南的宅子,霍時玄把事情都同他說了,曲佑天先是把他前前後後打量一遍,確定他沒事後,才怒的踢翻了椅子。
「皇上是真昏了頭了,他竟然真的君搶民妻!」
雖然早就有過如此預測,但曲佑天心裡,還是對皇帝留了幾分期待的,畢竟在邊境那幾年,他也是真的為皇帝的大義和英勇誠服。
雖早有準備,真到了這一天,未免有些失望了,冷靜下來後,曲佑天嘆氣,「早知如此,我就不繞這一趟了,我應該早點過來的」
霍時玄搖搖頭,「天意如此,半點不由人,而且你這趟是送那些沙場英雄,他們的事比我重要,你也不算白跑一趟,還是值得的」
曲佑天問他接下來如何打算,霍時玄握著系在腰間的香囊,目光悠遠。
「吳庸來信,說春闈時會想辦法讓我與綰綰見一面,我明日就準備動身了,走走停停,處理些生意,春闈前會趕到京都」
曲佑天準備同他一起走,被霍時玄阻止。
「當日我有意撇清同你們的關係,但是皇帝回宮後還是多次試探吳庸,等你回去,他應該也會試探你,以防萬一,你現在務必同我保持距離」
曲佑天見他主意已決,只能作罷,「行,那我們分開走,你若有話同弟妹講,你就寫封信,我帶回去交給丞相,他肯定能見到弟妹」
這話倒是讓霍時玄沉鬱多日的心一下明亮起來,他二話不說直接跑進書房,待了大半個時辰才出來,遞給曲佑天一封厚厚的信。
「先寫這麼多,吳庸說他快搬入丞相府了,回頭我直接同他聯繫」
畢竟他和曲佑天是從小玩到大的關係,皇帝就算對他沒了懷疑,怕是也要時時派人盯著他,相對之下,還是吳庸更安全方便些。
兩人當夜一起喝了酒,霍時玄把莊綰留給方藍的藥方給了他,聽說是調養身子為生孩子做準備,曲佑天面色複雜。
「我有種感覺,不日我便要去邊境了,我娘不喜歡方藍,我若走了,她少不得要在曲府受苦,所以我有時候會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這樣遙遙無期的日子,我怕她會後悔」
霍時玄懶懶的靠在醉翁椅上,飲了口酒,望著頭頂一輪明月。
「站在旁人的角度,我媳婦是最不識好歹的,因為她拒絕了大周天子,偏偏認定了我這樣一個糟糕的男人」
提到莊綰,他面上清冷的神色溫潤了不少。
「以她的身份,就算她恨皇帝,只要她開口,她會有更好的選擇,所以我也曾如你這般,思考她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後來我確定,她是喜歡的,因為她無條件的信任我,她還願意給我生孩子,所以她是不悔的」
他偏頭朝曲佑天看一眼,「方藍一直默默等著你,無怨無悔,說明她是願意的,她覺得值得,不過」
說起這事,他終於想起了當日在山上小住,莊綰囑咐他的話。
「我媳婦說,若是我見到你,要同你說一句,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你是武將,留家的日子不多,其實方藍或許更願意跟在你身邊,所以,你可以問問方藍的意見,別總讓她一個人默默等下去,空等了歲月」
曲佑天下意識覺得此法不妥,因為在他的認知里,自己的女人只能享福,不能讓她跟著吃苦,邊境太苦,殺戮太重,他不想讓她去。
但是,他還是把霍時玄這番話記在了心裡,問問方藍的意見,也好,他不能總一個人替她決定所有事,還是要同她商量著來。
.........
兩人喝了一夜,聊了一夜,次日申時在宅子分開,曲佑天要去見方藍,遲一天上路,霍時玄則帶著阿戒往京都的方向走。
自此,揚州少了一個紈絝惡霸,大周多了一個面具六爺。
這一次,過往雲煙皆散,霍時玄算是從頭開始。
決定離開前他去找了謝夫人,說來可笑,他同霍家斷了關係,如今他能拜別的親人,也只剩這個乾娘了。
多日不見,謝夫人似老了許多。
「朝廷關海禁令下來了,我要被他們父子氣死,我把你和謙兒的話都跟他們說了,也時常叮囑嘮叨的,他們也都應了,哪裡想到那爺倆竟是敷衍我,根本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我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情況,反正他們父子整日早出晚歸,似乎遇到了難事,愁容滿面的,問了也不同我說,唉,富貴榮華,錢財金帛,都是身外之物,散了就散了,只要他們健健康康的我也無所求了」
「我現在擔心的就是謙兒,官場兇險,我其實一直反對他走這一步,但是孩子堅持,我只能隨了他,小六啊,乾娘也不求別的,若他日謝家真遇到什麼事,你和小曲要多多照顧謙兒啊」
謝夫人一番話,霍時玄也是惋惜,不過想想也是,畢竟自己臭名昭著,能全心全意相信他的人甚少,謝父做了這麼多年生意,又豈會信他一個浪蕩子?
不過,謝家的事就是謝謙的事,謝謙的事就是他的事,況且如今的謝家也算他媳婦的娘家。
霍時玄知道謝夫人不會收他的東西,便給了她一塊玉佩,讓她在謝家遇到大風浪,資金難周轉時,拿著玉佩去如意樓找掌柜。
分別後,他把自己在揚州的所有資產都讓掌柜保管,囑咐他,若是謝夫人拿著玉佩過來,就把銀子都給她。
阿戒心疼,「少爺,旁人只知這些年您不學無術,我卻知您為了那些生意付出了多少,那可是您大半的家產,都送出去,白白浪費了您的心血不說,日後夫人回來,您還要養夫人和孩子呢」
說是大半,其實也差不多所有了,少爺的心血基本都在揚州,如今留下的,也只有去年剛開始種的田地和竹子,還有今年的馬匹,這些都還未有收益,還不知前景如何,若是賠了,真是一無所有了。
霍時玄渾然不在意,「謝家生意龐大,一旦出現意外,就是大風險,我既然要幫,自然要幫的徹底,謝謙做官的初衷只是為了謝家的生意,如今因為我,要冒很大的風險,他能為我捨出命,我不過捨去錢財而已,不如他為我做得多」
再者,千金散盡還復來,當初他能不花霍家的銀子白手起家,如今也可以,況且......
他沖阿戒笑的得意,「我媳婦的金庫我留著呢,我信中已經告訴媳婦,先借她的銀子花花」
…………
霍時玄走的是水路,乘船而行,因為時間還早,他繞了路,每到一個地方,會停留一兩日,下船到附近轉悠,走訪鄉農,遇到物產豐富的地方便留人開闢商道。
走至多暴雨,常年有水患的地方,他便買下高坡的地,讓人在高坡建大倉庫,收購糧食存儲於倉庫中,同時建魚塘,魚塘的壩子比尋常要高許多。
走至常年乾旱的地方,建倉庫屯糧自不必說,阿戒發現他讓人自乾旱的地方低價買船至常有水患的地方,又從水患的地方低價買馬至乾旱處養殖,不覺驚奇。
霍時玄忙的厲害,也未解釋,他最多的囑咐就是儘可能的收購糧食,收購的同時再賣出去,賣出去再收購,加大規模,意在將糧食生意越做越大,甚至送信給衛照,讓他也如此。
就這樣,所有事情都安排下去,走走停停,終於等來了五月初的春闈。
霍時玄也在五月一日這天,悄悄入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