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相見,兄妹相認
2024-06-08 08:01:38
作者: 尤知遇
成陽把譚良的死訊告訴趙子御,趙子御躺在床榻半響沒聲音。
成陽以為他要睡了正要退下時,忽聽他笑出聲。
先是壓抑的嗤笑出聲,後來,他的手腕搭在眼睛上,笑聲越來越大,在這樣深沉的雪夜,頗為驚悚,成陽從未見過這樣的皇帝,誠惶誠恐的跪下。
「皇上」
他想勸他注意身體早點歇息,卻又覺得逾越規矩不敢多言,急的滿頭大汗時,趙子御的笑聲已經裹含著哽咽和悲慟。
「為了朕好?為什麼都覺得這樣是為了朕好,母后是,譚良是,金枝也是」
「成陽,是不是連你也是這樣認為,若是母后當年找到的是你,你是不是也跟譚良一樣的選擇?」
成陽聽到這個問題,弓著身子幾乎匍匐在地,惶恐道:「成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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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
趙子御似乎覺得這個回答很可笑,他又笑起來,笑著笑著就覺得,最可笑的其實是自己。
原來,這就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覺嗎?難怪,難怪綰綰這麼恨他。
把成陽趕出去後,趙子御握著這些年不離身的香囊,借著房中微弱的燭光他才發現,其實香囊已經很破舊了,上面還沾了不知何時留下的血跡。
「綰綰,我該拿你怎麼辦?」
這聲嘆息,虛無縹緲聽著很不真切,趙子御抹去淚光,沉沉的閉上眼。
吳庸離開前,還留下了一句話。
「皇上當知綰綰的性子,吃軟不吃硬,你處死霍時玄,或者以強硬的姿態逼迫她跟你回宮,只會讓她更遠離你,倒不如趁著養病的這幾日,好好跟她相處」
吃軟不吃硬,是啊,那丫頭吃軟不吃硬,所以,他要換一種方式跟她相處,他相信,她會回來他身邊的!
…………
莊綰這一覺睡的極好,醒來已經申時,霍時玄讓人給她燉了魚湯,還有她最愛的蒸蛋羹。
莊綰以前是有些怕霍時玄的,這幾年混熟了,不怎麼怕了,自兩人圓房後,她對他更為依賴,看出他寵著她,偶爾也會耍些小脾氣。
比如此刻,一碗蒸蛋羹吃完了,她嫌魚湯的味道太淡,怎麼都不肯喝,霍時玄哄了半天才勉強喝兩口。
「你乖乖喝完,一會有驚喜給你」
莊綰聽他這句話,想起吳庸的事,哼唧了兩句。
「才不信你,你昨夜裡說我見到那神算子一定會高興,我也沒高興」
霍時玄也沒多做解釋,只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確定不喝?」
莊綰搖頭,正琢磨著要不要跟他聊聊趙子御的事,霍時玄忽而抓著她的手腕,微一使力,直接把人扯到了懷裡。
莊綰驚呼一聲,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霍時玄已經端起一碗魚湯仰頭喝一口,然後捏著她的下頜吻住她。
一碗魚湯,就這麼餵完了。
莊綰羞紅了一張臉,出門的時候,見春喜在旁邊捂著嘴笑,後知後覺想起剛才春喜在屋裡呢,肯定被她瞧見了。
於是更惱了,伸手錘霍時玄,哼唧半天,指著外面的雪道:
「我不想走路,你背我」
霍時玄知道她害羞無措,是故意找事,笑著在她跟前蹲下,莊綰毫不客氣的趴上去,使勁搓著他的臉道:
「要是沒有驚喜,今晚你不准上我的床!」
「那你上我的床」
「不要!」
「……」
兩人嘻嘻鬧鬧到了書房門口,正好碰見了迎面而來的吳庸,還有......
趙子御!
霍時玄本是跟吳庸約好的,他沒想到皇帝會過來,愣了一下後,把莊綰放下,牽著她行了禮。
趙子御的臉色頗為難看,剛才莊綰趴在霍時玄背上的一幕讓他十分不舒服,心裡窩著一把火,怕嚇到莊綰,便強壓著沒發作。
「綰綰,你不用......」
他走過去想扶起莊綰,莊綰躲開了他的手,趙子御的話哽在喉間,良久,收回顫抖的手,輕嘆了口氣。
「起來吧」
趙子御心中酸澀,卻又無能為力。
吳庸說得對,既然有些事無法挽回,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緩解兩人的關係,讓綰綰不那麼牴觸他。
至少養病的這幾天,他要好好表現博取她的同情,不能把她推離更遠,只要她願意靠近他,他就有把握把她搶回來。
他和莊綰一起長大,十多年的感情,他不信旁人能搶得走,綰綰,只是暫時被迷惑了而已。
趙子御如此安慰著自己,深呼了口氣後,抬頭看一眼霍時玄,兩個男人的目光短暫接觸,同樣的深不可測,同樣的......不退讓!
趙子御沉了沉眸,俊顏露出極深的不悅,卻是什麼都沒說,甩袖進了書房。
吳庸走過來,看一眼莊綰,然後才跟霍時玄解釋道:
「出來的時候碰見皇上,知道我來找綰綰,就跟著來了,攔不住」
莊綰沒注意他說了什麼,更沒聽見他喊的那句綰綰,因為她現在滿心思是另一件事。
吳庸進去後,她抱住霍時玄的胳膊,眼神淒淒,看著十分委屈。
「這就是你的驚喜?霍時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第一個驚喜是吳庸,結果吳庸是替趙子御來問話的,第二個驚喜是趙子御,這哪裡是驚喜,為什麼霍時玄會說是驚喜?
莊綰心中是恐懼的。
昨夜見了吳庸後,她心中就有擔憂,一直不敢問霍時玄,跟她在一起會不會害怕,更不敢問他,會不會因為畏懼皇權把她推開。
本就是有些擔心,如今見霍時玄兩次說的驚喜都是關於趙子御,她未免想的有點多。
霍時玄見她誤會了,忙摟著她哄道:「怎麼會,我還怕你不要我呢」
他揉揉她的腦袋,溫聲道:「我說的驚喜,是吳庸的身份,先進去,嗯?」
莊綰聽他這麼說,暫時鬆了口氣,把手遞給他,讓他牽著才應了一聲,「好」
書房裡,春喜進來奉了茶,趙子御坐在上首的位子,吳庸和霍時玄坐在下方,分立兩側,莊綰搬了個椅子緊挨著霍時玄。
趙子御看見兩人親昵的動作就來氣,尤其是莊綰小鳥依人的緊挨著霍時玄,更讓他上火,快忍不住發怒的時候,直接替吳庸開了口。
「綰綰,你還記得,你爹有個義子叫莊華嗎?吳庸就是莊華,他是你哥哥」
吳庸:「???」
吳庸自認,自己的脾氣不算暴躁,因為他大多時候都是講理的,但此時此刻,他還是氣的差點罵娘!
他昨晚幾乎沒睡,勸過皇帝後回去躺床上,幾乎想了一夜的開場白。
他已經準備了一套趨近完美,能讓兄妹兩人感情迅速升溫的話,結果,皇帝一句話把他的思路全打斷了,把他準備的話全堵嘴裡了!
他娘的!
吳庸還是在心裡罵了句,氣的差點呼吸不暢,急喘了兩口氣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身份已經暴露,他趕緊抬頭朝莊綰看去。
此刻的莊綰,已經完全呆愣住,目光死死盯著吳庸,好半響沒反應。
莊華......莊華......
她記得這個人,爺爺從邊境帶回來的,只說是路上撿的,讓爹爹把他收為義子。
她非常喜歡這個哥哥,他們幾乎每天在一起玩。
那時候大哥整日往練武場跑,長姐以後是要嫁給太子的,被當做皇后培養,每日要學的規矩很多,也不能陪她,趙子御那時候也被困在宮中出不來。
那時候,整日陪她玩的,就是這個莊華哥哥,他不愛說話,卻對她特別好,幾乎有求必應,他說她像他親妹妹。
他什麼都會,扎紙鳶,會講故事,字寫的極好,她的簪花小字還是他教的,總之,她喜歡的他都會。
她幾乎天天膩著他,可惜,他在府中沒住多久,爺爺離世後,爹爹就把他送走了,說是他親生爹娘來尋他了,為此,她還鬧了幾個月的脾氣。
眼前這個男人,是他嗎?
左臉的面具......莊華偶爾也會戴面具,那面具後呢?
莊華左臉上有個很醜的疤,他自卑又介意,總怕嚇著她,其實她一點都不害怕。
因為爺爺身上全是疤,猙獰醜陋,比他的還難看,爺爺說那是英雄的印記,是榮譽的象徵。
她見他非常在意那道疤,就讓爹爹給他打了幾個面具……
回憶,似翻騰的江水在腦中奔流,眼前的吳庸和記憶中的莊華漸漸融合在一起,等莊綰回過神時,她已經走到吳庸面前,手按在了他的面具上。
吳庸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聲音顫抖沙啞,「別,會嚇到你的」
莊綰被他的聲音拉回神智,嚇到?所以,他臉上真有疤嗎?
如此想著,莊綰更激動了,執拗的拉開他的手,直接掀開了他的面具。
怎麼說呢,確實很醜陋,也確實驚到她了。
不過,不是驚嚇,是驚喜,這疤與記憶中的位置幾乎一致,離眼角只隔了指甲蓋的距離。
「你......你真是......」
莊綰瞬間濕了眼眶,她似乎還是不敢相信,握緊手裡的面具,一眨不眨的盯著吳庸的眼睛,似乎是要他自己承認。
吳庸眼中亦有滾燙的濕意,他緩緩起身,強壓下心中陡然升起的迫切,伸手抹去她的眼淚,一開口,是只有兩人才知道的秘密。
「當年我離開後,綰綰還給院裡的那盆玉蘭喝藥嗎?」
莊綰自小是個藥罐子,又極怕苦,趙子御出不了宮那年,是她喝藥最多的一年。
她喝不下去,又怕爹娘擔心,怕大哥長姐笑話她,就偷偷把一半的藥倒進了院子裡的那盆玉蘭。
知道這事的,只有莊華,因為當年她倒的時候恰被他看見了,他沒告狀。
臨走的時候卻特意提醒她,她養的那盆玉蘭早被她澆死了,他又給她換了一盆,讓她別再澆死了。
聽他提起這事,莊綰淚目,直接撲進他懷裡痛哭,「哥!」
原來,她還有個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