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祭拜,霍府家宴
2024-06-08 08:01:20
作者: 尤知遇
第二日,莊綰睡到午時才醒,她以為霍時玄應該早起了,沒想到一睜眼,他還睡著。
幔帳還未掀開,視線有些昏暗,莊綰準備起來時才發現自己在他懷裡,腦袋枕著他的胳膊,整個人被他圈著。
莊綰眨眨眼,瞧著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臉,想起昨晚的種種,一時俏臉爆紅。
慢慢的,目光不自覺的落在霍時玄長而卷翹的睫毛,稜角分明的輪廓,挺翹的鼻樑,薄薄的唇瓣......
即便兩人之間已經有了最親密的接觸,但如此近距離且認真的看他還是第一次,他的臉真好看,莊綰聽著他綿長緩慢的呼吸,想伸手摸摸他的嘴唇……
「好看嗎?」
冷不防的,一道低沉的笑聲突兀的響起,莊綰對上霍時玄含笑的眸子,下意識收回手。
「你......你什麼時候醒的?」
霍時玄的掌心在她紅通通的臉頰上蹭了蹭,「你流口水的時候」
莊綰一愣,下意識伸手蹭了蹭唇角,聽見他愉悅的大笑聲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又羞又惱,撲過去掐他的脖子。
「不許笑!」
霍時玄順勢躺平,同時把她抱到身上,止了笑,掐著她的臉問她。
「昨天,老太太跟你說了什麼?」
雖說,他歡喜她的主動,但他覺得,她主動的有些可疑。
所以昨晚等她精疲力竭睡過去,他把她抱進浴桶後問了春喜,果不其然,春喜說昨天老太太把她叫過去了。
應該是老太太說了什麼,不然憑她羞澀的性子,定然不會那麼大膽。
莊綰聽他問,也沒隱瞞,把昨個兒同老夫人說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了,聽完,霍時玄微皺了眉,嗤笑道:
「誰愛說誰說去,不必理會,我能不能生關他們屁事」
他把玩著莊綰的耳垂,「我要孩子,不是為了爭奪家產,你甭把老太太的話放在心上」
莊綰應了聲,耳朵有些癢,她把他的手拉下來,咬著唇道:
「我其實,不全是為了這個,我想求你一件事,所以得把你哄高興了」
霍時玄挑眉,「嗯,我猜猜,為了哄我高興,竟到主動獻身的地步,你所求之事肯定很大,所以,你想讓我帶你去京都,去看看你爹娘?」
莊綰驚訝,「你怎麼知道?」
霍時玄收斂了笑容,雙手捧著她的臉,嘆道:
「從我告訴你,你爹娘他們被好好下葬後,你每天都會坐在窗下對著京都的方向發呆,滿臉寫著想去墳前祭拜」
莊綰嘴唇微動,乖巧的趴在他身上,把臉埋在他的脖頸,喃喃道:
「我想他們了,霍時玄,求你了,你帶我去好不好,我都沒來得及跟他們告別,我想告訴他們,我現在過得很好」
「我想告訴他們,下輩子,我還想當爹娘的女兒,想當大哥和長姐的妹妹,我想讓他們再瞧瞧我的臉,千萬別把我忘了」
霍時玄安安靜靜的聽她訴說思念,等她沒了聲音,才揉著她的腦袋輕聲道:
「好,我帶你去」
.........
用午膳的時候,莊綰才知道今天其實是老大霍褚良五閨女的百日酒。
春喜給她布菜的時候,聊起這事。
「大少爺原本就有三個女兒,沒有兒子,孟箏嫁過來後,第一胎生的又是女兒,那時候大夫人給她大辦了酒席」
「後來孟箏又有了身孕,大夫人經常上山祈福,就希望孟箏能爭氣些,給她添個孫子,沒想到這胎又是女兒」
當初孟箏設計陷害並悔婚,害霍時玄成為整個揚州的笑話,春喜就一直不喜歡孟箏,每次提及都憤憤的,這次倒是揚開了笑臉,樂呵呵的。
「聽說孩子生下來的時候,大夫人氣壞了,都沒怎麼去看過孩子,今個兒這百日酒,沒大辦,只喊了孟家和宋家的人過來」
「老夫人覺得這樣不好,怕孟箏心裡不高興,到底是長孫媳婦,就說今兒晚上在霍府擺兩桌,自家人再慶祝一下」
「這就是風水輪流轉,當年孟箏毀婚,還胡說八道毀少爺的名聲,讓整個揚州城的人都看少爺的笑話,如今倒好,她自己成了笑話,現在府里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話」
莊綰聽她絮絮叨叨的說著,只盼著這場筵席今晚能早點結束。
雪還未停呢,這種天氣,她更喜歡在霍時玄的書房待著看書。
老夫人前陣病了,如今算是大病初癒,如此冷的天,不好走動,所以今天的家宴直接設在了老夫人的院子裡。
霍時玄覺得去早了無聊,還得聽老夫人嘮叨,遲遲沒去,一直到管家來請才帶著莊綰慢悠悠的去了。
因為人太多,分了男女兩桌,老夫人和大夫人宋氏帶著女眷一桌,男的以霍勇為首在另一桌。
莊綰第一次見這麼多霍家的人,雖不怯場,還是有些緊張,霍時玄進門的時候停了一下,轉身牽住了她的手。
莊綰抬頭朝他看去,霍時玄道:「有我在,不用怕」
僅僅六個字,卻讓莊綰莫名的安心。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莊綰身上,這裡除了霍勇,宋氏和老夫人,其他人基本都沒見過她。
剛才聽老夫人吩咐管家去玄安堂叫人的時候,眾人還驚疑,這種場合,竟讓一個妾室過來,實屬匪夷所思。
原本,多是存心看熱鬧的,不過此刻見到莊綰,眾人更覺震驚。
這哪裡是妾室,分明就是大家閨秀,氣質斐然,端端是正房的氣派。
一襲梅紅厚緞的棉錦袍,領口和袖口鑲飾著細細絨絨的白色貂皮邊,一件雪白名貴的大氅,步履間若落雪的梅花迎風飄蕩。
身段窈窕,只一個抬頭的動作,便若枝頭最紅艷的那朵梅花,靈氣逼人,風華無限。
這就是老爺子送給老六的那個寵妾?
霍時玄牽著莊綰徑直走向了老夫人,老夫人左邊坐著宋氏,右邊是空著的,霍時玄直接把莊綰按在了那空著的位子上。
眾人面面相覷,宋氏先開了口,「老六啊,這不合規矩吧」
一個小輩的妾室坐在老太太身邊?這不是胡鬧嗎!
宋氏以為老夫人也會斥責,豈料老夫人握著莊綰的手笑道:「今天是家宴,沒那麼多規矩」
「可是......」
「可是什麼」
宋氏還想說什麼,霍時玄漫不經心的打斷她。
「大夫人現在知道不合規矩了,當年大夫人還只是個妾時,別說位子了,連主母的管家權都搶了去,大夫人那時候怎麼不知道規矩?」
宋氏臉色大變,霍時玄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站在莊綰身後揉著她的腦袋道:
「我們綰綰,現在雖只是個妾,卻是我玄安堂唯一的女主子,我是嫡子,我院裡的女主子靠著我祖母坐怎麼了?」
宋氏本就因為孟箏這一胎又是女兒生氣,如今被霍時玄這一番挖苦,臉上的溫和已經完全掛不住。
她正要發怒,另一桌的霍褚良見母親被辱,先開了口。
「女主子?呵,既然你這樣高看她,怎麼不直接娶了為妻,偏要納為妾?」
宋氏為妾時,搶原配周氏的管家權是事實,所以霍褚良有意把話題扯開,說完還厲聲道:
「今天什麼場合,你竟帶一個妾室過來,老六,你是故意來搗亂的吧!」
霍時玄湊到莊綰耳邊讓她安心坐著,然後走到另一桌,拉開老二霍南青旁邊的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下後才斜了霍褚良一眼。
「我是想娶啊,但是我現在窮啊,等我得了老頭所有家產,我就八抬大轎風風光光的把她娶為妻」
聽他突然提及『家產』的事,在座的都稍稍變了臉色,霍褚良面帶譏諷,「所有家產?你這口氣,未免也太大了些」
他話音剛落,霍勇直接一拍桌子,怒道:
「老夫還沒死呢!你們當著老夫的面議論此事,是在詛咒老夫嗎!」
霍褚良沒再吭聲,霍時玄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才拍著腦門哎呦一聲。
「老頭你可提醒我了,今兒真不是討論家產的時候,應該恭喜霍褚良又得了一個女兒」
霍勇剛鬆了口氣,又差點被他下一句氣死。
「所以說還是咱們家老大有福氣,五個閨女沒一個兒子,嘿,生女兒好啊,以後不用像咱們一樣爭家產」
這話,明著誇讚,實則暗諷。
霍褚良氣的幾乎嘔血,宋氏也是一臉猙獰,尤其是孟箏,連生兩個女兒本就是她的痛處,此刻瞧著婆婆暗戳戳的眼刀子,只覺氣血翻湧。
老夫人見場面失控,出聲斥責了霍時玄,家宴勉強算開了席。
席間,男人們聊的是生意,或者是霍勇挨個訓斥幾個兒子,聲音時有高昂激憤。
女人們聊的是孩子,雖說私下都暗嘲大房沒有兒子,但有宋氏在,眾人也不敢多放肆,基本都是夸的。
孟箏心思沉重吃不下飯,索性放下筷子看向莊綰,輕巧的笑一聲。
「六弟妹來了也有五年了吧,沒考慮過給六弟生個孩子嗎?還是說,六弟妹的身子不太好,若是這樣,我倒是認識幾個厲害的大夫呢」
這話說的頗為關切,聽起來像是真的關心,這聲『六弟妹』,也是給足了莊綰面子,語氣溫和,讓人挑不出刺來。
這桌上,只有老夫人知道,其實霍時玄和莊綰剛圓房不久,她想幫著解釋一句,但這事牽扯到莊綰的身份。
雖說莊綰的身份危機已經解除,告訴他們也無妨,但是,這事知道的人多了並非好事。
畢竟,事關當朝太后,但凡傳出一點點不好的傳言,霍府都得遭殃。
是以,老夫人斟酌許久,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桌上的其他人不知其中秘密,此刻皆是一副看熱鬧的態度。
莊綰本是安安靜靜的低頭吃糕點,見話題引到自己身上,抬頭朝孟箏看過去。
兩人視線對上,孟箏的目光里是挑釁,臉上卻掛著無比真誠的擔心和關切,莊綰想起了春喜的話。
——「孟箏可會裝了,跟大夫人非常像,裝的溫婉良善,其實多的是毒心思,姨娘見了她可要小心點」
莊綰默了一會,然後抿著唇露出糾結之色,似乎想說什麼,終究是有顧忌沒說出來。
孟箏以為她真的有隱疾,或者不能生養,所以才這般為難,心中更為迫不及待和得意,笑道:
「都是一家人,六弟妹不需要顧忌什麼,若是真能幫到你們,我也算功德一件」
莊綰又糾結了一會,等孟箏再催一遍,這才開口道:
「其實,少爺遲遲不肯要孩子,跟大少奶奶你有關」
這話讓眾人皆是一愣,孟箏更是眼皮一跳。
「六弟不肯要孩子,跟我有什麼關係?」
因為驚訝,她這聲音頗顯尖銳,正巧,隔壁桌上霍勇正拍著桌子讓兒孫們安靜聽他講,這一空隙的時間,都聽見了孟箏的這句話。
是以,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這邊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