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渡船
2024-06-08 04:43:02
作者: 暖春山色
馬車距離西關城越來越遠,漸漸看不見那些殘垣斷壁。
烽火塞外。
長河落日。
楊盼兒掀開車簾,回望西洲,眼神里多了一些道不明的惆悵。
她在西洲生活了快六年。
儘管每日的生活總是提心弔膽,但卻並沒有太多劫難。
相較於和沈玉一起,楊盼兒認為以前的日子簡直天下太平。
因為三人只是行了不到千里,就遇到了劍佛,遇到了什麼魔域的魔主,還有幾位書院賢人。
這種天一般高的大人物,楊盼兒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
最可怕的是,眼前這個看似隨和的男人,一劍便將不可一世的魔主殺了。
顏師古死在那璀璨劍下的時候,楊盼兒可是看得很清楚。
就是沈玉借給自己的那把劍。
青玄。
望著手中森然場間,楊盼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另一旁的趙姬,則緊抱著雙膝,沉默不語。
她的身份特殊,是狐妖化形,儘管在西關城從始至終都未曾現身。
但只是周遭無數讀書人身上的浩然氣就逼迫得她險些維持不住人身。
要不是沈玉打了一道靈力護住車廂,趙姬難以想像被眾人發現之後,自己又會是怎樣的結局。
多年來,跟隨者楊元昊,她沒有修煉的資源,也不敢吃人,境界修為一直停滯不前。
妖族修行本就需要時間,如今依舊只修煉出四條狐尾。
對於沈玉,趙姬從心底的懼怕。
這個看似平靜的男人,有著能夠看穿一切的深邃眼眸。
不過好在她知道只要自己安分,那麼一切都不重要。
就這樣,三人沉默的走過了荒原,在一處不大的渡口停下。
這條河很寬,沒有任何一座橋,只有一條船來往擺渡。
沈玉沒有停留,徑直將馬車趕上了船。
河岸邊,有兩名身穿黑袍的男子站在碼頭,冷冷的望著渡船。
兩人渾身都籠罩在黑袍之中,陰冷的氣息將周圍的空氣都降低了許多溫度。
其中一人看似疲憊,眼神昏睡,但握劍的手去極為有力。
看到沈玉幾人的馬車上了渡船,他的目光不自覺的微微一挑。
也就在此時,另一位身材修長的男子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轉頭望去。
修長男子負手而立,整個人有著某種尊貴的氣質。
只看一眼,便將目光從渡船之上移開。
那傢伙不似常人,天生對周遭環境敏感,要不然當年在荒原,早就可以殺了他。
只是當時等來的,卻是天下第一。
李青蓮的目光之中有著難以掩飾的讚賞意味。
無論沈玉那傢伙是靠著道衍真人才最終得以逃脫,都不能否認他對這個世界的敏銳發現。
提早的發現了蛛絲馬跡。
讓他們六人的圍殺失敗。
這一次,或許,他沒有那麼好的運氣。
那位天下第一,如今面對青帝宋怒的挑戰,沒有更多的精力來看著這座天下。
「李先生,我們該怎麼做?」陰冷男子輕聲問道。
李青蓮微微搖頭,說道:「什麼都不要做,哪怕你魏伯陽修為盡復,也不要輕易想著報仇,否則就是送死。」
「我與他的差距,有大了許多。」被稱作魏伯陽的男子嘆道。
話雖然如此,但他還是有些不甘。試探說道:「若是先生與我一起出手,不信沈玉有能力逃走。」
李青蓮神情微冷,淡淡說道:「你雖然踏入上三境,但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一些天才的境界不能用常人的境界去理解,比如那個黎一,有比如萬劍一,當然,渡船上的那個傢伙,比起其他人來說,更是一個怪物。」
他看了一眼魏伯陽,眼神中帶著一絲輕視意味。
「你若是不服,下一次比劍,你必死。」
到最後,李青蓮平靜的打破了他的幻想。
被人如此輕視,魏伯陽卻出人意料的沒有半分生氣,在失去修為的那幾年,他看盡了世間冷暖,早已經不會為別人幾句話而引得情緒變動。
對於沈玉,魏伯陽已經在帝都親手知道了他的妖孽。
如今幾年過去,以沈玉的天賦,整個天下又有幾個人的修行速度能夠比過祂。
也正因為如此,魏伯陽才越發的珍惜現在的狀況。
「那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魏伯陽誠實問道。
李青蓮是千川天曹令使,整個千川如今都受他掌控,而殺沈玉的事情,自然也是由這位曾經的書院棄徒來布局。
「天下七十二座,雖然死了兩位賢人,可終究沒能破開那座浩然陣,我那位小師弟如今從到道宗重返帝都,開始執筆人間,想要在他的筆下做文章,沒有半分可能。」
李青蓮的臉上破天荒露出了一絲沮喪情緒,但很快又消失不見,他接著說道:「沈玉帶著那女子一路東行,可能是要去千柳城,當年我隨手在那裡下了一步閒棋,如今也該用出來。」
魏伯陽眼瞳微縮,對眼前男子的戒心又多了幾分。
這位書院曾經的棄徒,如今的千川令使,居然能夠在許多年前便到處布置棋子。
隨心所欲之間,便讓人身入局中。
這種羚羊掛角一般的推演能力,是天下所有修行者都極為懼怕的一種天賦。
事事能算。
天下又有誰能夠避開他的推演。
兩人靜靜看著渡船離開河岸,朝著遠處行去。
魏伯陽知道李青蓮有了安排,因此也沒有半分出手的意思。
船越行越遠。
…
這艘渡船很大。
沈玉一踏上甲板,便有一種站在平地的感覺,這讓他微微有些意外。
從西關往東,沿著曲河徑直向江州行去,大概需要三個月的時間便可以到達東海出海口。
然後再坐海床,去往千柳城。
之所以不願意捨棄那架馬車,不過是沈玉懶得走路。
帶著兩個女子,他更不想讓青玄劍來御空飛行。
所以就這樣慢慢的以遊歷的方式前行。
至於趙姬的想法。
沈玉只是眼皮微抬,那婦人便低下頭,不敢有半句話語。
而楊盼兒。
則蜷縮在船艙內,忍受著一道洶湧氣流在體內胡亂遊動。
這是沈玉在之前教陸採薇練劍時的手法。
簡單,粗暴。
能熬過去,便有了本名劍。
趙姬先前甚至認為沈玉想要以這種方式來甩開楊盼兒。
但很快便醒悟過來,知道這是對盼兒的一種天大機緣。
因為整個靈荒都知道,沈玉道劍雙修,從已經知道的一些戰鬥來看,沈玉的劍道已經超脫了某種境界。
就連劍仙城的許多劍仙都自愧不如。
而趙姬也深信,沈玉不會讓楊盼兒有危險。
可惜,她想錯了。
在沈玉的想法中,世間人想要逆天修行,若是走按部就班的路子,那永遠都沒有辦法追上前人。
陸採薇是這樣。
楊盼兒,同樣也需要有這樣的歷練。
因此,船艙內,小姑娘捂著腹部,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慘叫。
沈玉對此置若罔聞,只是饒有興趣的看著船尾的一位船娘正在收拾一條魚。
那女子神情恬靜,新鮮的河魚幾下就被她開膛破肚,動作極為優雅…
當然還有熟練。
另一旁的船夫高喊著號子,划動船槳。
在無人看到的角落,有人不緊不慢的扣動著船舷。
那船娘的動作沒有停頓,將取出來的內臟隨手丟給一隻黑貓,同時一刀一刀極為有規律的將魚剁成塊。
沈玉似乎對此很有興致,也不打算回到船艙,就這樣找了一個椅子躺在那裡。
…
曲河河水洶湧,這條船是周邊百里唯一的一條渡船,足夠大,即使在這種大的波浪下,也行駛的很平穩。
船上的人並不多,除了沈玉三人之外,還有幾個短打的漢子,以及一對看似走親戚的父女。
聽著船艙內女子的慘叫聲。
其中一位少女忍不住擔憂問道:「爹,那姐姐怎麼了?她上船的時候,還好好的。」
年老的父親小心的看向了沈玉,低聲說道:「莫要多問,這些修行人有著莫大的神通,說不定在修煉什麼厲害的法術。」
「練法術還會這樣麼?」少女依舊不解。
還沒等到老頭說話,遠處一名短打的漢子站起身,大聲說道:「你這老頭盡瞎說,說不定是人家小娘子害喜呢。」
漢子的嗓音很大,整座渡船都聽見了。
趙姬臉色漲的通紅,嬌斥道:「那個王八蛋胡說八道的,我家小姐修行出了岔子,你卻這般調戲,想死麼?」
那短打漢子看似也是修行者,而且還是一名武夫,他撇了趙姬一眼,輕笑說道:「這位娘子,你真當本大爺看不出來,分明是有人在那小姑娘的丹田內做了手腳,想要做一些奪靈事,也就是遇到我,今日便替那小姑娘解脫了。」
聽見這話,趙姬再也忍不住。
身形猛然一動,下一刻便站在了漢子面前。
秀氣的手掌高高揚起,毫不猶豫的甩在了男子臉上。
啪!
那短打漢子臉頰瞬間腫起,整個人被這一巴掌扇得轉了個圈。
這一下,周遭的其他幾人也紛紛起身,滿臉凶光的看向趙姬。
船頭上,沈玉依舊風輕雲淡的躺在竹椅之上。
那船夫和船娘此刻戰戰兢兢,滿臉的恐懼。
誰也想不到,這位貌美的婦人居然也是修行者,而且看似境界很高。
他們常年在曲河行船,最怕的便是這些不管凡人死活的修行者。
渡船上,趙姬冷冽的望向幾人。
身上的妖氣壓抑不住的散開,仿佛下一刻便會將那幾人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