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沒臉見咱媽
2024-06-08 17:56:06
作者: 直白
這情況一看就出了事,八成是因為二舅的兒子。
我媽沖我搖搖頭,意思是讓我別出聲,這事我插不上嘴,勸了也沒用。感情,尤其是親情這種東西,哪怕是親兒子在自己身上捅一刀,當時難受,但歸根結底還是會原諒的。
我在門邊,哈腰撿起地上的筷子,轉身去廚房又拿了一雙新的,回來放到二舅面前的桌子上,然後繞過二舅媽,回到我媽身邊坐下。
「唉,不管那臭小子了,咱吃咱的,他那邊有的吃,也餓不死。」二舅說著狠話,但明顯臉上不是那個表情。
二舅媽背著我們抹眼淚,再轉過身後,把幾個盤子往我這邊推,「來,安然吃飯。」
我點頭,但氣氛明顯不對,一桌菜,四個人,比我一個人在御海新城煮麵還冷清。看來有時候,熱鬧並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要看當事人此時此刻的心情。
二舅喝了一口白酒,進喉的時候,長著嘴,五官蹙在一起,看來酒精入喉的時候很過癮,他放下小酒中,回身打開電視,新聞聯播的聲音傳出來,一頓團圓飯終於有了一點聲音。
那天的飯吃了很久,好像有意在等三兒回來,又好像不是。我收拾碗筷的時候,春晚已經播出了一半,二舅媽在廚房和面,說敲鐘的時候包餃子。
我收拾完碗筷,跟著她忙活。
我記得那年三十我吃的是芹菜豬肉餃子,蘸料還是二舅媽之前剁的蒜泥加醬油。
敲鐘之後,二舅拿了一掛鞭炮,把耳朵上夾的香菸取下來,點燃後抽了兩口,才點了院裡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和村里家家戶戶傳來的鞭炮聲混在一起,甚至分不清哪家是哪家的。
鞭炮燃盡後,院裡的雪地上留下一片紅色,喜慶的好看。
關於吃晚飯時,我出去接電話,屋裡發生了什麼,我也是之後才知道的,但事情大抵跟我猜測的差不多。
我媽說,那天我出去接電話,沒一會兒,三兒就打電話回來,是二舅接的,說是過年不好買車票,他和老婆孩子不回來過年了。當時二舅握著電話,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講,等掛了電話,二舅媽一個勁在旁邊問,是不是三兒回來了?路上堵車吧?讓他別著急,咱們等他。
二舅拉長個臉,吼二舅媽說,「等個屁!他那小兔崽子根本沒想回來!」
之後便摔了筷子,就在我進門的時候,一雙筷子剛好落到我腳邊。
其實白天二舅媽讓我幫著打電話的時候,那邊一直沒人接,我就察覺到不對,但看著二舅媽期盼的模樣,我又不忍心點破,萬一真的是在路上呢?萬一真的是風雪大,堵車了呢?亦或者是,一家三口正趕著進村呢?
我多希望是第三種可能。
晚上,我和我媽躺在一個被窩裡,我問她去年過年三兒回來了嗎?我媽搖頭說沒有,其他一個字都沒講。
我別過臉,鼻子一下就酸了。
去年過年我在夏末央那,年三十跟我媽通電話的時候,她說老家很熱鬧,親戚朋友都拉著她去自己家過年,現在想想,這話是騙我啊,是為了不讓我擔心而騙我啊。
我在心疼二舅和二舅媽的同時,也心疼我媽。
父母永遠是想我們過的好,所以在做選擇的時候,他們會主動放棄自己,選擇保全我們的一切。
可我怕等我們老了的那一天,我們的孩子去陪伴他的妻子(丈夫)和孩子,我們一個人默默過年的時候,會不會想起我們的父母?
除夕那晚我睡的不是很安穩,可能因為外面一直有鞭炮聲,我媽夜裡輾轉了好幾次,有一次是給我掖被子。
大年初一,我出屋給我媽打洗臉水的時候,二舅媽已經在廚房忙活了。
我不知道她昨晚睡的好不好,但人看起來比昨天吃團圓飯的時候好多了,燒水的時候,她抬頭看到我拿著臉盆,還讓我去倒熱水,說在屋裡桌子上,她燒了滿滿一水壺。
我點頭,拿著臉盤準備進屋的時候,人頓了一下,又轉回身,對著廚房裡的二舅媽說,「二舅媽,過年好。」
我看到她添柴的手僵了一下,半蹲著身子比我站在矮很多,卻努力抬著頭,半晌才說了一個字,「好。」
不知道在這之前,二舅和二舅媽獨自過了幾個除夕夜,或許是兩個?或許是三個?亦或許是很多個。
而新的一年,第一句「過年好」可能是二舅媽出門買菜,賣菜的人跟她說的,也可能是路上遇見的村里人跟她說的,但絕非是自家人跟她講的。
在我看來很簡單的一句話,在別人眼裡,可能是奢求。
初一早上,三兒的電話沒再打來。
吃餃子的時候,二舅和二舅媽又成了原來的樣子,二舅喝酒,二舅媽問我餃子餡咸了還是淡了,我說正好,昨天的一切就好像沒發生過一樣,兜兜轉轉,一個年頭又一個年頭這麼過著,慢慢的,他們可能已經習慣了。
村里沒有市區繁華,沒有大商場,過年的娛樂就是走親戚創門。除了二舅,我媽在村里沒多少照面的親戚,再加上她身上不好,我便在家裡陪她,而二舅和二舅媽拿著東西去走二舅媽那邊的親戚。
我媽吃過午飯,多有午睡的習慣,我被她鋪了被子,看她合了眼,我從裡屋出來,一個人在堂屋坐著。
自從除夕那天跟夏末央通過電話,我心裡一直惴惴不安的。
她那邊也是,一直沒給我回電話,我又怕她還在高遠家,說話不方便,這個電話便一直沒打出去。
而我再次接到夏末央電話的時候,她是在醫院。
「安然,我懷孕了。」
這是我接起電話後,聽到夏末央說的第一句話。
直到現在我都無法描繪自己當時的心情,震驚,出乎意料,又希望夏末央說的都是真的,我不知道,反正好幾種情緒夾雜在一起,讓坐在堂屋裡的我,半天沒回過神兒。
之後我聽到電話那邊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好像是在叫夏末央,但聲音很小,我也是模糊聽到一點,像是在叫她注意什麼,還說了燕窩、花膠之類大補的東西。
夏末央很興奮,語速變得極快,她說她知道自己懷孕了,第一個想通知的人就是我。然後那邊傳來招呼她的聲音,她說有事稍後再給我打電話。
就這樣,我連問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就得知了夏末央懷孕的消息。
這消息比昨天我知道夏末央在高遠家還緊張,我很想知道整件事的過程,但腦子由於興奮,根本不聽使喚,心和腦子就只有一個概念,夏末央要做媽媽了,這是一件多美好的事。
初七,我算著日子,應該是回去的時候了,我媽也說不讓我請那麼多假,工作要緊,能買到車票就趕快回去。
收拾好東西,臨出門的時候囑咐我媽按時吃藥,我媽點頭說好。之後跟二舅和二舅媽打了招呼,二舅穿了棉襖,說要送我出去,我擺手說不用,外面天冷,回去的路我認識,不想他來回折騰。
一個人拎包出門,沒走到村口的時候,蕭放打來電話。
「許安然,你什麼時候回來?」蕭放打著哆嗦問我。
我停下腳步,抬頭尋著不算暖和的陽光,「已經出門了,坐長途,應該下午能到。」
「出來了動作快點,老子等著著急。」蕭放催我,就好像巴不得掛了電話,我能飛回去一樣。
「知道了。」我應了一聲,把手機揣進兜里,想著蕭放在家等我,腳步竟不自覺的加快起來。
村裡的雪沒人清,踩在腳下「咯吱咯吱」的響,這聲音伴著我腳步到了村口,遠遠的我望見一個人,高高大大,穿著深灰色長寬大衣,那人抬著頭,同樣視線遠遠的落在我身上。
說實話,我沒想到蕭放會來老家接我。
而且我明明記得,自己沒說哪天回去,他來了也不到家,萬一我不是今天走,他是準備一直在村口等下去嗎?
我三步並成兩步,連自己都感覺到著急,腳步加快到最後竟變成了跑。
「你怎麼來了?」我在蕭放面前不遠不近的地方停下,開口這麼問他。
蕭放笑著看我,也不說話,等他看夠了,把我看急了,他大手一下將攬進懷裡,緊緊的,死死的,「MD,老子想你快想瘋了。」
我知道蕭放在情緒亢奮的時候,會說狠話。
他身上有些涼,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我問,「到了為什麼不去家裡?」
蕭放嘴唇貼著我發梢,「沒臉見咱媽。」
這話扎進我心裡,隱隱的有些發疼。
我明白蕭放的意思,之前見我媽的時候,他說過要娶我,可這事一直拖到過年還沒個結果,他是沒法給我媽交代啊。
其實在結婚這件事上,我多少能理解蕭放。
即便他說結婚他爸爸插不上手,但歸根結底,那是他爸爸呀,不管是主觀還是客觀上,我們都該尊重長輩。而且,如果蕭放爸執意不點頭,我想我猜到了蕭放的疑慮,他是怕我後面的日子不會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