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六章 趕回義莊

  這大白天的，居然起屍了！

  我嚇了一跳，趕緊對何大說道，「大叔，你背上的女屍……」

  「我知道！」何大距離女屍這麼近，自然清楚發生在自己背上的情況，杵在原地沒動，對我小聲說，「小伙子，幫大叔個忙，我口袋裡有黑泥，你把黑泥抓出來，封住女屍的眼睛！」

  「好！」我點答應，伸手從布口袋裡取出了一把黑泥，小心翼翼地朝女屍走過去。

  如果換了別人，恐怕老早就被嚇得半死了，但我畢竟沒少跟鬼魂打交道，而何大也是這一行的行家裡手，因此我們誰也沒慌。

  一般來說，屍體起屍是小概率事件，有些趕屍匠一輩子也未必能遇上幾回，而且現在是大半天，陽氣能夠壓制住她體內的屍氣，所以我不擔心女屍會突然暴起。

  我小心走到了女士前面，將黑泥輕輕湊過去，而女屍的眼珠子卻轉動起來，十分僵硬，發出「咔咔咔」的聲音。

  林蔭深處的光線很黯淡，而且從女屍瞪起來的眼珠子中，我感受到了很強的怨氣，身子都化成為了淡淡的黑氣，從他眼眶裡不斷冒出來。

  握草，剛死的人，怎麼這麼快就起屍了？

  

  我不敢耽擱，照這樣發展下去，這女屍指不定還真有可能突然暴起，攻擊我和何大，趕緊伸出手指頭，沾上黑泥，掐住了女屍的眼球，給她歸還原位，將大拇指按在她額頭上，用食指和中指壓住了女屍瞪起來的眼睛。

  「大叔，我定住她了，然後怎麼辦？」隔行如隔山，如果按我的辦法來，肯定是開了她的陽竅，讓魂魄走掉，這樣的話，能夠大幅度減少女屍身體裡的戾氣。

  可走掉的魂魄，也很有可能會變成厲鬼。

  「沒事，繼續往她七竅塗抹黑泥，只要暫時封住她頭上的竅門，這大半天的，女屍肯定起不來！」儘管我用手指壓住了女屍的眼皮，可屍體卻還是在微微抖動，何大轉身對我說道，「看來小蘭的死因不簡單，她很有可能是被害死的，所以才會有這麼大的怨氣。」

  「嗯，」我低頭沒說話，用黑泥重新塗抹屍體。

  還好發現得早，就算小蘭現在真的起屍了，我也能將她鎮住，只不過這樣一來，就很難保持屍身的完整性了，會給何大惹麻煩。

  塗完了黑泥後，女屍不再抖了，而何大也鬆了口氣，輕輕將背上的女屍放下來，拍著我的肩說道，「小伙子，謝謝你幫忙，要不然我這次可麻煩了。」

  「大叔別客氣，憑你們趕屍人的手法，未必會害怕一具普通的屍體。」我很謙虛地笑了笑，然後又將目光轉向女屍，發現這傢伙居然偷偷摸摸地，又把眼睛睜開了，脖子一偏，死不瞑目，狠狠瞪著何三爺家所在的方向。

  握草……握草！

  這一下把我和何大同時嚇得不輕，這女人到底受了多大的怨，這樣都封不住？

  「大叔，有稻草沒有？」眼看著女屍又要爬起來，我趕緊將目光轉向何大，問道。

  「有……有……就在布包里，趕緊拿出來！」何大也慌了，兩人七手八腳地翻出了一把被曬乾的稻草，搓成一截粗繩子，封住了女屍的雙眼。

  女屍本來都站起來一半了，被稻草封了眼，又僵直在了原地，保持著半起半蹲的姿勢。

  「尼瑪……這屍體我可弄不了，趕緊的，怎麼趕回來的怎麼抬回去，我可不想這麼早死！」何大戰戰兢兢地伸出大拇指，死死壓著女屍的後腦，腦門上泌了一層冷汗。

  我搖搖頭，提議道，「別，你現在送女屍回去，這不等於間接把一村人都害死嘛，要不然先搬回義莊，咱們想別的辦法？」

  「唉，也只能這麼辦了！」何大長長地嘆了口氣，憤聲說道，「何三爺這狗日的，仗著自己是何家村的村長，也不知在這女娃身上造了多少孽，媽的，他自己幹了壞事，幾百塊錢就打發老子背黑鍋！」

  「被抱怨了，搭把手！」我自己不敢胡來，只能對何大說道，「大叔，趕屍的辦法還能用嗎？」

  「我試試看！」何大抓著銅鈴，繞到女屍的正面，發現事先貼在上面的黃符已經快捲曲燒焦了，於是將頭轉向我，「嘿嘿，小兄弟，你有八卦鏡沒有？」

  「有，」我聽懂了對方的意思，趕緊從自己的布包里取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鏡子，反扣在了女士腦袋上。

  為求保險，我又另外扯出了一把紅線，將女屍的關節都套起來，重點綁住了她的兩隻胳膊，因為起屍傷人的屍體，一般都會用指甲插人。

  「不愧是干雜門的牙狼，看你出你懂得還挺多！」何大看見我的動作，笑了笑，見女屍已經被鎮住了，趕緊抓著銅鈴，一邊搖晃，一邊撒著紙錢，嘴裡喊著號子，「陰人借道，陽人迴避！」

  銅鈴叮鈴鈴亂響，聲音和清脆，我見何大趕屍的活計這麼熟練，忍不住問道，「大叔，這聲號子有什麼用？」

  我以前一直認為，趕屍匠喊這種號子，是為了體型附近的活人提早避開，免得看見屍體，被沖了煞，可這荒山野嶺的，附近根本沒啥人，真不懂何大為什麼還要喊。

  「趕屍是有講究的，這號子喊得好，屍體就會跟著走，喊得不好會招鬼。」何大應該很久沒跟人聊過天了，很樂意跟我分享自己的經驗，

  「還有，你看好我的步子，趕屍匠走路，到第三步的時候，必須掂著腳尖，這是為了探「陰眼」，你也知道，屍體最怕陽氣，所以走的路也很常人不同，必須每一步都踏在「陰陽」上，才能避免起屍。」

  我似懂非懂，不過還是將何大對我說的話記在心裡，我這人沒別的長處，就是好學，不管什麼稀奇古怪的傢伙什，只要我覺得有用，都會偷學一些，趕屍這一行很神秘，常人很少又能夠跟他們打交道的機會，說不定這些講究還會有用呢。

  職業是不分高低貴賤的，不能因為何大是趕屍走腳的人，就輕視他，玄門中的每一個行業，都是老祖宗經過千錘百鍊而摸索出來的。

  由於女屍已經起過一次屍，所以我們行走的很緩慢，半個小時的路程，硬是花了兩個多小時才走完，回到小義莊，何大用紅線套著女屍，將她牽到了一樁外面那間囤放屍體的小屋，灑了一層香灰在地上，又用墨斗線，將女屍死死捆在了木板上。

  弄好了這一切，我才拍拍手，走出停屍房，邊走邊問，「大叔，這些屍體你一般都會怎麼處理？」

  何大苦笑著說，「還能怎麼辦？要麼燒，么妹刨個坑賣了唄！現今這社會，已經很少人花錢贖屍體了。」

  如果倒退個幾十年，開義莊是刻意盈利的，有些身份不明的人橫死在荒郊野外，都會被抬進義莊，用一些古方，最大程度地延緩屍身腐爛。

  而死者的親人在打聽到消息之後，就會找到義莊，花錢把屍體贖回去，舊社會，非正常死亡的人比例很高，所以幹這一行還算挺吃香的，而且公門假如出了命案，一般也會把受害人屍體抬進義莊保存，有些看守義莊的既是仵作，也是走腳人。

  不過現在時代變了，驗屍的有法醫，裝屍的有專門的冷庫，所以除非很偏僻，距離城市很遠的落後山村外，已經不存在義莊這種東西。

  所以何大才會抱怨，自己生活得這麼慘。

  徐嬌見我們離開了這麼久，很好奇地問我去哪兒，我沒有告訴她趕屍回來的經過，只是對她說出去辦事情了。

  我和何大都接觸過屍體，趕著用糯米水洗手，所以做飯的事情只能由徐嬌代勞了，好在這丫頭倒是會做基本的飯菜。

  簡單填飽肚子，我讓徐嬌待在屋裡別到處亂走，尤其別靠近存放屍體的那間屋子，下午的時候，陪同何大一起上了後山，到處去撿桃枝，打算夜裡設個法壇，把女屍燒掉。

  女屍的怨氣很重，如果不及時處理，恐怕會有大麻煩，用桃枝燒掉，是最好的選擇，桃木屬陽，能化煞，也能將被封在女屍體內的魂魄一併解消。

  雖說我很清楚，這個叫小蘭的女屍生前一定死得很冤枉，但人鬼殊途，既然到了這一步，就不應該留在陽世間害人，憑她的怨氣，一旦找准機會逃跑，妥妥的必定又是個厲鬼，不能因為她一個人死得冤，就把何家村所有村民拉去陪葬吧？

  我胳膊上的傷口還沒痊癒，所以大部分的體力活都只能交給何大來干，等我們收集到足夠多的桃木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擦黑了。

  夜裡陰氣重，也是起屍的最佳時間，我們不敢耽誤，趕緊背著桃枝往山下走，還沒回到義莊，隔著老遠，我就聽到了源自義莊裡的一聲尖叫，聽聲音，像是徐嬌的。

  「不會這麼快就起屍吧！」我心口一跳，丟了桃木就往義莊跑，而何大則抱著兩捆桃枝，快步跟隨在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