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獨斗野鬼

  山中歲月長，不知不覺，大半年的時間就快過去了，二爺爺決定正經教我一些治鬼的法門。

  我才高興了兩天功夫，就開心不起來了。

  這些方法都是從《死人經》上硬摳的，《死人經》一脈單傳，二爺爺是分家，所以根本沒資格學，要不是為了教我，他也不會犯老祖宗的忌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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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面記載了十二種學問，分別是陣、術、工、符、毒、盜、武、壇……被我二爺爺連夜摘抄下來，足足有三大本。

  二爺爺看著這些厚厚的書籍，很無奈地嘆口氣，他告訴我，傳到他手上的《死人經》是殘本，後面還記載著很多特別厲害的秘法，不過被王家先祖以「有傷天和」為由，直接燒了。

  我看著他手上比磚頭還厚的書，咽了咽口水，暗想那老不死的幹嘛不多燒一些，留這麼多幹什麼？

  因為是頭一次接觸到這些知識，每一樣，我都得從基礎開始學，二爺爺能夠給我的幫助並不多，因為他自己也沒練過死人經。

  每到有不懂的地方，二爺爺就會專門拆解下來，然後帶著去像一些同行請教，如此反覆，我的學習進展也變得相當快。

  說也奇怪，我讀書的時候，幾乎每頭都被老師罵，說我理解能力不行，但學上這些東西，進展卻特別快，讓二爺爺吃驚不已，甚至連他那些同行也忍不住誇我，都說這孩子通靈竅，天生就是幹這行的命。

  可再好的天賦，也有跟不上節奏的時候，在二爺爺和我師父瘋狂的灌輸下，我每天都過得十分辛苦。

  有時候實在撐不住了，我就問二爺爺，為什麼要教會我這麼東西，只學一兩樣不好嗎，要想門門精通，這根本就不是人幹的事。

  每到這個時候，二爺爺都會板正臉告訴我，你得罪的東西太厲害了，就算是我也沒辦法護得了你，多學一點是為了保命，等你哪天徹底踏入這個行當之後就能明白了！

  能在江湖上立腕的，大多數都是術武雙修，沒有紮實的基本功，根本寸步難行。

  一年的時間轉眼即過。

  這一天，我正興沖沖地拎著豬蹄膀進山看我師父，卻發現他正坐在一根板凳上，皮笑肉不笑地盯著我看。

  每回見他露出這個眼神，我心裡就發毛，這代表接下來發生的准沒好事。

  「陳凡，」我師父說話從來都是笑眯眯的，把兩隻眼睛眯成一條縫，對我說道，「你記得你剛進山的時候，為師告訴過你什麼嗎？」

  我被他的眼神瞪得頭皮發麻，很緊張地問道，「什……什麼？」

  「看來你記性不好啊，」師父把眼睛眯得更緊了，從袖子裡拿出一把銅錢，丟在我腳下，「跟我學了一年本事，你就不想著證明證明自己？去，今晚把亂墳崗的老乞婆給我宰了！」

  我蹲下腰去，把地上的銅錢撿起來揣進衣服兜，說好，我這就去。

  我這一年光陰並沒有被白白浪費掉，多少學成了一些本事。

  也怪那個老乞婆自己作死，我剛來兩天，她就一直惦記著要挖我的眼珠子，這一年沒事就趴在窗戶外偷偷看我，這口氣，別說師父了，連我自己都忍不了。

  離開小院，我先去後山布置了一番，將黑狗血和漁網埋在地上，又回到亂墳崗，等她兩個小時。

  鬼魂出現的時間一般都是十二點，但這裡的陰氣比較濃郁，所以那老乞婆出現得也很早。

  十點半左右，她墳頭上就開始冒青煙了，我看準機會，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個麻布口袋撐開，沒等她徹底露面，就罩在老乞婆腦袋上去，手忙腳亂地扛著她，抬腿就跑。

  亂墳崗上的孤魂野鬼數量上百，就算我師父也不會輕易上這裡來找麻煩，好在這幫好朋友能夠活動的圈子很有限，沒辦法跟過來。

  老乞婆問到了我的氣味，縮在麻袋裡「咯咯」直笑，不過當她弄明白我是在扛著她往後山跑的時候，反倒變得緊張了。

  亂墳崗被我使用施法畫了個大圈子，源頭是我師父的小院，裡面的鬼魂出不來，外面的鬼魂也進不去，她要是被我帶到後山，就沒辦法回到自己墳頭了。

  「臭小子，快放我下來！」她伸出了利爪，將麻袋劃開一道大口子，將皺巴巴的老臉湊到我肩膀上，張嘴就啃。

  可當老乞婆啃穿衣服，正要將牙齒刺進我皮膚當中的時候，嘴裡卻莫名冒出了白煙，好像被滾油燙了一下，趕緊將腦袋縮回去。

  我冷笑，真當老子這一年的本事白學了？

  我撕開衣服，露出畫滿符咒的上半身，掄圓了麻袋朝天上甩出去，老乞婆就變成了一道青煙，張牙舞爪地擠出破洞，惡狠狠地嘶吼道，「小子，你長本事了！」

  她那對黑漆漆的眼窩中布滿了陰怖，還在往外滴著血，剛出現，就打算爬到我背上去。

  人的後背是最難顧及到的地方，被鬼爬了背，就很難掙脫了。

  老乞婆害人挺有經驗，還知道從背後下手。

  但我也不是吃素的，飛快拿出師父交給我的「五帝錢」，壓在肩膀上，又取出匕首，並吐了一口唾沫在刀鋒上。

  老乞婆兩隻鬼手剛趴在我肩膀上，立刻被「五帝錢」燙傷了，往後飛跌出去，而我則趁著這個機會，猛一回身，將匕首甩出去。

  我在山裡練了一年，無論胳膊上的力量，還是甩匕首的準頭，都不是之前可比的，刀鋒很快貼著她臉頰划過，將老乞婆腦袋上的頭髮釘死在地。

  她用手拽著頭髮，想跳起來，但我這匕首上沾了唾沫，也蘊含了一絲陽性，所以她一時半會掙脫不開，被我兩步跳上去，重重一個耳光扇在臉上。

  「操你媽的，還要不要挖我眼珠了？」我忍了一年火氣總算爆發出來了，普通人摸不著鬼，是因為鬼只是一團清氣，但我自從跟師父修了道以後，已經練出了氣感，雖然不強，卻能夠直接觸摸到鬼魂。

  老乞婆捂著高腫的腮幫子，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看我，黑洞洞的眼窩中淌著鮮血，根本沒反應過來我是怎麼碰到她的。

  直到我又狠狠踹了她一腳，對方才突然反應過來，大喊了一聲，指甲在一瞬間伸得老長，劈頭蓋臉地挖向我的臉。

  我跳開了兩步，躲過她的攻擊，然後把五帝錢抓在手裡，朝她腦門上狠狠摔過去。

  啊！

  每次被五帝錢砸中，她身上都會多一個窟窿，倒在地上嚎叫了兩聲，又爬起來，扯自己的頭髮。

  老乞婆不敢去碰我那把沾著陽氣的匕首，只能拼命撕扯自己的頭皮，將滿腦袋的頭皮扯落下來，流著一腦門鮮血，撲向我。

  她身上的戾氣很重，我師父曾說過，在他來這裡定居之前，老乞婆已經害死了兩條人命，並讓我儘量不要被老乞婆近身，因為我踏入這個門檻不久，陽神很弱，容易被鬼上身。

  師父的話，我全都記著，所以當老乞婆撲向我的時候，我半點都沒猶豫，轉身就往上坡上跑。

  「臭小子，你給我站住！」老乞婆跑著跑著，脖子突然伸得老長，張開乾癟的嘴唇，露出一嘴獠牙，想朝我大腿上咬去。

  我取出一張黃符，在她腦袋剛靠近我的時候，狠狠貼在她腦門上，又從褲兜中掏出了一把紅線，纏上她的脖子拼命扯。

  師父要求我把她腦袋砍下來，這事比較麻煩，因為鬼本身就是一團清氣，我看到的也只不過是幻象而已，必須先用定身符維持住原樣才好下手。

  老乞婆很兇，我貼在她腦門上的定身符居然被扯下來了，這玩意瞪著烏漆漆的眼眶，像條蛇一樣拉伸著自己的脖子，一圈圈把我纏繞起來。

  「該死，都怪畫符的時候偷懶，居然失效了！」我身上專門畫著防止惡鬼近身的符咒，可現在居然擋不住，立馬就知道要遭。

  好在我急中生智，就地摔倒在地上，滾了兩圈，找出事先埋在地下的黑狗血，拔掉蓋子，一股腦淋在身上。

  黑狗血是穢物，鬼神見了也得避三分，老乞婆沒辦法再靠近我，只能惡狠狠地咆哮一聲，鬆開捆在我身上的脖子。

  輪到我發力了，猛地從地上跳起來，把手伸進地下摸索，找到事先藏好的一副漁網，拼命往上一扯。

  漁網事先用黑狗血浸泡過，被我埋在沙地里，等的就是這一刻。

  「給我收！」我大喊一聲，將漁網罩在老乞婆腦袋上，牽著漁網的口子，拼命拖拽，沒一會功夫就把漁網裹起來，團成一個球。

  老乞婆被漁網捆得死死的，沒辦法掙扎，只能任憑我拿捏。

  我拖著漁網，往山下走，撿起之前扎在地上的匕首，放在褲腿上擦了擦，然後將老乞婆丟在地上，叉著腰看向她，「現在知道誰厲害了？」

  「咳咳……」她被我捆成一團，縮在漁網當中戰戰兢兢的，向我求饒道，「道爺，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盯著你了，求你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