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前塵往事

  事實卻沒能讓我如願，在我昏過去不知道有多久，一瓢涼水迎面而來，冰冷刺進我骨子裡。

  冷！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居然被帶到了一個山洞，昏黃的光線映照得我雙目眩暈，直至徹底恢復知覺，秦海濤那張惡毒的臉便再一次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大少爺，醒了？」他手裡攥著我的匕首，發出寒冷的微笑，「這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地方，還滿意嗎？」

  「姓秦的，我草泥馬！」一見到秦海濤，我眼睛就紅了，回想起他對王瞎子做的事情，恨不能爬起來把他撕碎。

  但我根本動不了，在昏迷的時候，他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一根繩子，把我捆得死死的。

  我渾身無力，身上到處都被磕得青紫，掙扎幾下，感覺特別疼。

  秦海濤眯著三角眼看我半天，直到我放棄掙扎，才蹲下來望著我笑道，「你不用這麼恨我，王瞎子是自己作死，不管我阻不阻止他，他都不可能活下去。」

  

  「閉上你的鳥嘴！」我惡狠狠地瞪向姓秦的，如果眼神能殺人，他現在早已死了千次，「要不是你從中作梗，胡同村怎麼可能會有今天？」

  「難道王瞎子在你眼裡就是個好人嗎？」秦海濤笑了，支撐著殘破不堪的身子，坐在地上，用我的匕首削著手指甲。

  「成為活屍最大的困擾，就是手指甲每天都會瘋長。」他仔細修剪著黑色的指甲，突然抬起頭來看我，「在死之前，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身世？

  我勉強克制住對他的仇恨，把目光垂下，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這個秘密，我憋了十八年，」秦海濤迎著我好奇的目光，很得意地冷笑道，「不知聽完這個故事後，你還會不會覺得王瞎子是好人。」

  1988年，長江漲大水，有人從長江打撈上了一副棺材，科考隊的人一致得出結論，都說棺材起碼有上千年了，可棺身就是不腐。

  棺材千年不腐，必有邪氣！這個道理，凡是這行的人都懂。

  後來，擺放棺材的柳河巷頻頻出現靈異事件，有幾個道士得知了事情的始末，就主動插手，介入到這件事情里去。

  那些道士中，領頭的人就是王長順，王瞎子和秦海濤也都在隊伍中。

  經過調查之後，他們一致認為，這副棺材中肯定鎮著某種特別厲害的東西，應該已經被鎮了上千年個年頭了，要不是這一次發洪水，估計還被壓在某個角落裡出不來。

  至於棺材裡到底是什麼，誰都說不清楚。

  沒想到就在他們得出結論的第二天，棺材板就被人掀開了，用行話講，這叫「走了煞」。

  很快，附近就開始頻頻死人了，每一具發現的屍體都被剝了人皮，躺在那副棺材裡，死相特別悽慘。

  柳河巷沒人敢住，政府決定把這裡拆了，建成防洪堤壩，同時也把那副棺材填在堤壩下面，但每打一根樁，都會死好幾個人。

  這事越鬧越大，王長順主動找到施工單位，表示自己能夠替他們解決問題。

  然後，他讓人連夜把已經填樁的棺材刨出來，抬到一個沒人的地方，當天夜裡，找了十幾個行當里很有本事的朋友一起作法，希望能夠化解古屍身上的煞氣。

  但事實證明這根本就沒用，那古屍每到夜裡十二點，都會出去害人。

  為了阻止他，王長順想盡了各種辦法，包括用浸了雞血的墨斗線封棺、用狗血淋棺、把棺材放到太陽下暴曬了好幾天，甚至淋上汽油燒……可什麼法子都用盡了，還是一點用都沒有。

  古屍不死不滅，就算砍斷兩條腿，他還是會再長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年紀特別大的陰陽先生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就是找一個八字特別硬的小孩，用命格去鎮。

  這個小孩，必須五行殘缺，天生命格不凡，什麼天煞孤星都弱爆了，要找，就找道童子命的！

  所謂道童子，就是某些生前修道達到了某種高度，死後不入輪迴，轉世重修的渡劫童子。

  這種渡劫的童子命格都很苦，必須歷經人世滄桑，割情棄愛，最終拋開塵俗，達到某種境界，才能徹底超脫。

  具備這種的命格的人萬里挑一，並不好找，可事情偏偏就有這麼巧的。

  王瞎子有一個好朋友，家中喜得麟兒，卻在生孩子的第二天，一家人全都命喪黃泉了。

  這個人也是修道的，還救過王瞎子的命。

  等王瞎子聞訊趕到的時候，只見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嬰兒，以及停在門口的十幾具棺材。

  他朋友的棺材蓋上釘著一封信，王瞎子把信拆開，才發現這個嬰兒，就是自己苦苦尋找的道童子。

  王長順把鎮古屍的地方，釘在了黃花村的水庫之中，因為水庫下的陰眼連通著大江，可以藉助整條江水的地脈之力，將古屍鎮住。

  為了這件事，這幫道士們自導自演了一出捉鬼的戲碼，並告訴附近的村民，只有在黃花村水庫中修上一座石橋，才能解決村裡的災難。

  修橋是假，災難是真，因為古屍煞氣太重，就算有十幾個陰陽先生鎮著，縣裡築堤壩的慘禍還是發生在了村民們身上。

  為了把石橋搭好，每打一根樁，都要好幾條人命去填。

  石橋搭好之後，王長順又組織村民蓋石塔。

  等徹底完工，他們耍了些手段，讓水庫漲了一次潮，唬住所有村民，然後半夜偷偷潛入石塔中，準備進行儀式。

  儀式的其中一個步驟，必須將嬰兒釘在棺材板上，用幾世輪迴的氣運，鎮住古屍。

  但王瞎子根本就沒打算這麼做，而是偷偷動了手腳，反而通過古屍身上的煞氣，把嬰兒自身的道童子命格衝散。

  但他千算萬算，卻並沒有料到，有私心的並不僅僅只是他一人。

  另一個人全程隱藏在暗處，將他所有動作都看在眼裡的人，並在王瞎子的布置上做出了很多改動。

  兩次改動的最終結果，是參與這件事的陰陽先生們全都遭到了反噬，古屍趁著這個機會想逃走，最終被十幾個道士拼了老命才鎮壓住。

  時隔這麼多年，秦海濤每次回想起那晚的戰鬥，都仍然覺得心有餘悸。

  當年的古屍太強悍了，憑一己之力對抗十幾個道家真修，要不是最後關頭，那幫道士全都選擇捨棄自己的性命，根本就壓不住他。

  王瞎子的事情敗露，當場就跟王長順鬧翻，叔侄二人恩斷義絕，約定老死不相往來。

  但身為這件事的另一個倖存者，秦海濤卻偷偷摸摸的，在石塔中埋了一道引子，決定等到自己有能力之後，再悄悄潛回村子，完成自己的計劃。

  他一開始的計劃，是想順水推舟，將事情嫁禍給王瞎子，逼得叔侄二人反目，隨後再討好王長順，拜他為乾爹，偷學王家祖上傳下來的一門典籍。

  可王長順對他什麼都好，就只有一點，凡是涉及到那部典籍的一切信息，都守口如瓶，半點也不肯透露。

  秦海濤只好鋌而走險，決定去偷，卻被王長順當場逮個正著，雙方最終大打出手。

  王長順那時候年富力強，正在巔峰，十個秦海濤也不是他的對手，於是被逼的吐血敗走，遠遁苗疆，又去拜了個師父。

  至於王瞎子，則找了個身患重疾、命不長久的村民，設計導演了一齣戲，讓那個村民在水庫邊撿到了嬰兒，將嬰兒抱回家住撫養。

  之後他又扮成了算卦的陰陽先生，紮根住進了胡同村，替人伐棺遷葬和看風水，還和那個嬰兒的養父成為了好朋友，並搬進了後者家中。

  將養子撫養到五歲的時候，那個村民惡疾復發，王瞎子就順理成章地接替了他的田產，悉心照顧小孩長大。

  王瞎子很清楚，道童子命里註定有一場大劫，這場大劫會在他快滿十八歲的時候爆發出來，很少哪個道童子能活得過十八歲，只有他親自看著，才有機會讓我擺脫命運。

  再後來的事情，我大體都知道了。

  秦國濤在苗疆待了十幾年，並在學成的那一天，親手宰了自己在苗疆的師父，把師父的女兒煉成了「子母凶」，自己則煉成了活屍，回到黃花村實施十八年前的計劃。

  他想得到那具古屍，併吞掉屍丹，讓自己修為大進，同時也覬覦道童子的身體，希望能用李代桃僵的邪法，占據我的命格。

  道童子雖然命途多舛，可只要能活過十八歲，必然能在修行這條道上走得很遠，這就是秦浩濤的最終目的。

  冗長的講述之後，秦海濤停下了深吸一口氣，重新將目光轉移到我身上了，冷笑道，「這就是所有經過，你現在能死得瞑目了吧？」

  「姓秦的，你不會得好死！」我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王瞎子是無辜的，幕後黑手一直都是你！」

  「可以這麼說，」秦海濤陰笑了兩聲，將包裹著人皮老鬼的漁網拋在地上，聲音格外冷厲，

  「現在，該是取屍丹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