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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盡頭

2024-06-06 22:17:33 作者: 伯百川

  宋泉的屍體當晚就被拉去火化了。

  葬禮定在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三姐妹就帶著宋泉的骨灰來到了墓地。

  按照宋泉的遺願,葬禮一切從簡,沒告別任何人,出席葬禮的人,只有三姐妹,以及韓正易。宋亦菲沒告訴秦禮秦思,宋亦瀾也沒告訴李登明,只有宋亦青告訴了韓正易,在宋亦青昨天去臨市和龐建軍交涉的過程中,韓正易一直與她保持著聯繫,遠程提供幫助,律師就是他找的,和解條款也是他找人看的。

  韓正易很關注這件事,也很重視這件事,他知道宋泉對宋亦青的重要性,這重要性並不是說他們感情多深厚,而是他們之間有著複雜的怨恨糾葛,難以言說。

  宋泉與何秀月合葬在一個墓穴,只換了一塊新墓碑。

  一夜秋雨過後,天更涼了,黃葉遍地。

  葬禮之上,沒人哭泣,寂靜清晨,冷冷清清,更添蕭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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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亦瀾昨天已經哭夠了,今天反而哭不出來。宋亦菲也沒流淚,只是感覺心裡空空蕩蕩,父母在一個月之內接連死亡,換誰都會深受打擊。宋亦青全程戴著墨鏡,就如昨日一樣,神情肅穆,一言不發。

  葬禮很快就結束,結束之後,三姐妹各奔東西。

  宋亦青昨晚已經和韓正易說好,今天要去看心理醫生。也許是覺得宋亦青最近情緒不佳,在她提出看心理醫生的建議時,韓正易沒有猶豫,欣然同意了。

  韓正易開車載著宋亦青,去往心理診所。半路上的時候,韓正易將他最近經常背的那個雙肩包拿出來,拉開拉鏈,從中取出一個紙盒子,遞給了宋亦青。

  「這是什麼?」宋亦青問。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韓正易道。

  宋亦青將紙盒打開,只看了一眼,立馬合上,驚訝地問:「你怎麼拿到的?」

  韓正易露出一抹微笑:「那天家門被人潑狗血,你都不告訴我細節,還是我親自去找民警問的,後來我一直在督促民警調查,自己也在查,也許是我的調查引起了對方的注意,有一個人聯繫了我,我這才知道,原來是因為那筆債務。從那之後,我就在和對方周旋了。你父親死後,債務免除,這東西沒要挾作用了,但我想著可能對你還有意義,便和對方商量著各退一步,將其全部拿了回來。」

  宋亦青這才意識到,怪不得最近一周討債人都沒騷擾她了,她還以為是對方沒招了,原來是被韓正易擋下了。她的心底升起一股暖意,滿懷感激地道:「謝謝你,不止這件事,還有工作和醫院的事。」

  韓正易微微一笑道:「應該的。」

  他沒有多言,也無需多言,兩人之間心有靈犀。

  宋亦青從未懷疑過她和韓正易之間的情感,只要不牽扯到那些詭異物件,他們之間就沒有任何問題,但只要一牽扯到那些東西,韓正易就不正常了,哪哪都不對。

  上午九點半,他們如約來到心理診所,韓正易去看心理醫生,宋亦青在外面等。這個心理醫生是宋亦青介紹的,她幾年前曾因經常做惡夢,睡不著覺,找這個心理醫生看過幾次,效果還不錯,兩人一直保持著聯繫,還算熟稔。

  一個多小時後,韓正易出來了。

  心理醫生緊隨其後,說有事要和宋亦青談。宋亦青讓韓正易在門外等,她自己進去。進去後,心理醫生開門見山地道:「我已經和韓先生聊了,也綜合了你說的情況對他進行了隱性評估,他的反應有點不對勁,不是說不夠反常,而是太刻意了,有幾個細節明顯與病症不符。僅從這次諮詢來看,我的整體評估是,他沒有明顯精神分裂的跡象,更像是幻想或臆想,但一次評估並不足以確認,後續如有需要,我可以讓精神科醫生介入,進一步評估。」

  聽完心理醫生的話,宋亦青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傷。

  高興的是,韓正易也許沒得精神病,悲傷的是,韓正易對她撒謊了。

  但相比後者,前者更是她希望的,至少對韓正易更好。

  走出診所,韓正易立馬問:「心理醫生和你說什麼了?」

  宋亦青看了一眼韓正易,這一眼,帶著一絲掙扎,她很想和他明說,但明說了又能怎樣,他會承認嗎,還是會否定這個醫生?

  宋亦青深吸一口氣道:「是之前的事。」

  韓正易並未追問,兩人上車後,韓正易接到一個電話,是公司的事,需要立刻回公司一趟,他想先將宋亦青送回家,但宋亦青說她想步行一會,疏散心情,便讓韓正易開車走了,她下車一邊漫步,一邊思索。

  走了一會,路過一家體檢中心時,宋亦青忽然想起一件事,上次韓正易被老潘下毒,宋亦青曾強烈要求韓正易去做全身體檢,她原本要陪韓正易一起的,但因為廖總臨時約她談事沒去成,檢查完後,韓正易說結果一切正常,還說將報告發給她看,但直到最後也沒發,她記得當時韓正易不僅查了身體,也做了心理評估。

  宋亦青立刻打車,去了韓正易體檢的那家醫院,是一家中西醫結合醫院,在韓正易公司附近。她找到醫生,詢問韓正易的心理評估結果,但一番交涉,醫生表示非本人無法查看檢查結果,即使夫妻也不行。

  就在宋亦青試圖說服對方的時候,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從旁邊路過,她感覺有些眼熟,追上去細看之後,才認出來,此人赫然是張道長。她曾在韓正易辦公室見過張道長一面,後來在馬路上又見過一次,那次他穿著休閒裝,匆匆跑掉了。

  「你果然不是道長。」宋亦青拉住張道長的手腕,這次不可能讓他跑掉了,她看著張道長胸前的牌子,上面寫著副主任醫師五個小字,她說,「你是個醫生,為什麼要假冒成道長,為什麼要騙韓正易?」

  「我沒有騙他……我不認識你是誰……」張道長有些慌不擇言。

  「我看你是不想要這份工作了。走,我們去找院長問清楚,我想知道你們醫院允不允許醫生兼職道士,四處招搖撞騙。」宋亦青拉著張道長朝前走,一邊走,一邊大聲說話,引起周圍人的注意,已經有護士朝這邊走來了。

  張醫生見事態不對,趕緊勸住宋亦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咱們到這邊來。」

  張醫生帶著宋亦青來到樓梯拐角,左顧右盼,確認沒人跟來,才低聲道:「我沒有騙韓正易,是韓正易請我去假扮道士的。我本來就不是個道士,我是個中醫醫生,為韓正易抓過幾次中藥。韓正易公司和我們醫院的體檢合作也是我牽線的,因此我們才成為朋友,他說讓我假扮一下,我就順便幫忙了。」

  宋亦青眉頭輕皺:「韓正易請你假扮成道士騙我?」

  張醫生道:「應該不是為了騙你。」

  宋亦青問:「你一共假扮了幾次?」

  張醫生道:「就那一次……」

  宋亦青立馬明白了,她那次去韓正易辦公室質問,韓正易早有預料,用張醫生假扮成道士,好讓她信以為真。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是為了掩飾周龔平的事,還是老潘的事?宋亦青一時沒想通,但她隱約覺得兩件事之間似有某種關聯。

  「你幫我一個忙,你的事我就不追究了。」宋亦青道。

  「什麼忙?」

  「上次韓正易來這裡體檢過,也做了心理評估,你幫我拿到他的報告。」

  「這有點困難……」

  宋亦青默默看著他,神態堅定,意思不言而喻。

  張醫生低聲道:「我儘量試試……」

  張醫生離開後,宋亦青坐在大廳等待。十幾分鐘後,張醫生回來,和宋亦青並肩坐在一起,取出他自己的手機,點開一張圖片,說道:「不能拷貝,不能列印。」

  宋亦青仔細查看,發現體檢報告一切正常,微量元素指標也都正常,看起來沒有中毒跡象,她疑聲問:「韓正易到底有沒有中毒?」

  張道長欲言又止。

  宋亦青沉聲道:「你告訴我真實情況,對韓正易也有好處。你要不說,我查出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將你告發到院長那。」

  張道長撓了撓頭:「體檢結果顯示,韓正易沒有中毒……」

  宋亦青凝眉問:「之前一次檢查呢?」

  張道長搖了搖頭:「也沒有,一切正常。」

  宋亦青有些不敢相信:「難道……投毒是假的?老潘根本沒給他投毒?」

  張道長道:「也許投了吧,但我不知道。」

  宋亦青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逐漸想通,韓正易應該是想借老潘投毒的事來掩蓋周龔平的事,為他的不正常尋找正當理由,但沒想到老潘真失蹤了,這事圓不回來了,只能順水推舟,但投沒投毒,一查便知,騙不了人。

  既然老潘沒投毒,僅與韓正易在公司層面上有分歧的話,韓正易應該不至於謀害老潘。那麼,老潘究竟為何失蹤,是為了那五百萬嗎,不至於連家都不要了吧?在老潘背後是否還隱匿著其他陰謀,會不會與死去多年的周龔平有關聯?

  諸多疑點看似交匯在了起來,實則各自為營,缺少一條清晰脈絡。

  宋亦青忽然想起上次張道長在韓正易辦公室的時候,陶小溪也在,還幫著韓正易說了幾句話。既然投毒和張道長都是假的,那陶小溪也是在說假話了。如此看來,陶小溪知道的內幕應該比她還要多。韓正易寧可和一個外人說,都不願和她說?

  宋亦青越想越氣,又想到幾天前韓正易還和陶小溪一起蹦迪到深夜,她早就想找機會和陶小溪談談了,只是這兩天一直在忙父親的事,實在沒空。

  宋亦青離開醫院,打車直奔韓正易公司。

  來到韓正易公司,發現公司內冷冷寂寥,一個人都沒有,整個公司透出一股日薄西山般的慘澹蕭條,但今天畢竟是周六,也許情況比她看到的要樂觀。

  宋亦青沒有多想,直奔韓正易辦公室,推開門,映入眼帘的場景卻讓她目瞪口呆:韓正易躺在沙發上,陶小溪坐在沙發邊緣,正在撫摸韓正易的後背。

  這動作,這姿勢……要不是親眼看到,宋亦青實在不敢相信。

  韓正易聽到開門聲,抬起頭,一看竟是宋亦青,立刻起身,由於動作太突然,將陶小溪撞下沙發,陶小溪跌坐在地,右手本能地一扯,把韓正易的褲子扯下來一半,韓正易人沒站穩,摔倒在地,摔在了陶小溪身上,兩人抱在了一起。

  韓正易趕緊起身,一邊提褲子,一邊朝宋亦青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陶小溪也站了起來,臉色發紅地道:「我只是在給韓總按摩,他背疼……」

  宋亦青愣愣地站在門口,她真希望剛才並未看到那一幕,可她無法欺騙自己,她看見了,清清楚楚。他們竟在辦公室內進行如此親密的身體接觸,甚至連門都不鎖。這還是在辦公室,若是在外面沒人的角落,他們豈非更進一步?

  宋亦青用悲傷又失望的眼神看著韓正易,看了幾秒鐘,然後轉身走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她不想聽韓正易解釋,尤其是此刻,她受夠了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受夠了那些所謂的漂浮在空中的真相。

  韓正易在後面追,不停地解釋,他的語氣還是那麼真摯,態度還是那麼誠懇,就像前幾次他們產生誤會時的狀態類似。換做以前,宋亦青也許還會相信他,可現在呢,剛才那一幕,是一個正常總經理在辦公室內能幹出來的事?

  宋亦青再次聞到了韓正易身上的特殊香味,過去她一直安慰自己,說這味道是偶然沾上的,今天看過之後才明白,他們都那樣親密接觸了,不沾上味道才怪。

  「不用解釋了,韓正易,我已經都知道了。」宋亦青臨上電梯之前,說道,「我找到了張道長,他根本不是道長是醫生。你上次的體檢報告我也看了,老潘根本沒給你投毒。今天心理醫生和我說,你並沒有精神分裂,你是在偽裝。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用一個謊言掩飾另一個謊言。一個接一個,你累不累?什麼時候是盡頭?就現在吧。你不累,我累了。」

  電梯門緩緩關上,韓正易啞然失聲。

  「你聽我解釋。」韓正易的最後一句話,被電梯門夾斷。

  這是第一次,宋亦青不想聽韓正易解釋,她沒有了耐心,也失去了信任。

  宋亦青下樓之後,打了一輛車,回到了家。

  她確實累了,但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做完之後,才能結束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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