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分析

  宋亦菲沒想到一晚上先後看見了兩個姐姐和老公吵架。

  先是大姐和李登明拳腳相向，還動了刀，差點鬧出人命。

  

  再是二姐和韓正易唇槍舌戰，一波三折，場面極其怪異。

  宋亦菲其實沒想偷聽的，但她除非捂住耳朵，否則根本沒法避開，他們吵架的聲音實在太大，而且韓正易舉止異常，宋亦菲很擔心二姐的安全，最後階段，她已經站在客廳邊緣，隨時準備出手幫二姐了。所幸韓正易並未動粗，但饒是如此，剛才韓正易極其不正常的反應，還是讓宋亦菲感到非常驚訝。

  這還是那個自信優雅的二姐夫嗎？

  最後韓正易踉蹌跑出去的時候，簡直就像一個精神失常的人。

  返回二姐家之後，宋亦菲詫異地看著地上那些物件，她隱約聽明白，這些物件都是韓正易的，正是因為這些詭異物件，才讓韓正易變成了這樣。

  二姐一聲不吭地坐在沙發上，盯著地上那些物件，面色凝重。

  秦禮又打來電話催促了，這已是他今晚打來的第五個電話。

  宋亦菲沒接，坐在了二姐身側，她覺得此時不是離開的時候，二姐需要她的陪伴和幫助，即使因為回家晚被秦禮責備，她也必須這麼做。

  「剛才那聲尖叫是豆豆吧？」宋亦青忽然問。

  「是的……這孩子，一急就尖叫，還不能說他，只能哄著。」宋亦菲道。剛才在臥室，豆豆和諾諾因為一件玩具吵起來，幸有宋亦菲居中調解，才重歸於好。

  「你對這些物件怎麼看？」宋亦青指了指地上的東西，她的思維有些凝滯了，需要別人來幫她激發一下靈感。

  宋亦菲蹲在地上，仔細觀察每一件物品，說道：「感覺可以分成兩大類，一類是驅邪用的法器道具，比如黃表紙、桃木劍、高香等，一類是運動相關的東西，比如球鞋、足球。至於這兩條腿骨，還有這個大燈就不知道怎麼分了。」

  宋亦青沉吟道：「按照你的說法，腿骨也可以劃分為運動類，畢竟踢球需要腿。」

  「有道理。」宋亦菲點了點頭，指著那個大燈，「那它呢？上面還畫著兩個小人。」

  「小人的手腳連在一起，讓我想到了足球運動中的守門員，是場上唯一能同時用手和腳的。」宋亦青也不知道這種解釋對不對，只能先試試。

  「可為什麼畫在大燈上呢？」宋亦菲問。

  「難道是晚上踢球？」宋亦青立刻搖頭，覺得這解釋太牽強。

  「二姐夫平時喜歡踢足球嗎？」宋亦菲問。

  「說來有點奇怪，我聽他高中一個同學說，他高中時特別喜歡踢足球，上了大學也喜歡踢，還是經管系足球隊隊長。可我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從沒見他踢過一次球，有時電視上臨時轉播球賽，他都會立馬切掉。」宋亦青忽然有一種尋到源頭感覺，立刻起身道，「這樣看來，他的事，很可能和足球有關。」

  宋亦青隨即想起了一件事，拿起那隻白色足球鞋，仔細觀察鞋邊緣，隱約可見四個數字：2009。

  手寫，小楷，字跡和球鞋一樣，都已斑駁老舊。

  宋亦青第一次發現這數字時怎麼都想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現在，她忽然明白了。

  如果她記得沒錯，韓正易是卓文大學經管系09級的學生。

  2009年，是他入學的第一年。

  這雙41碼的球鞋，很可能是他某個大學同學的。

  會是誰的呢？

  宋亦青自從認識韓正易，就沒聽韓正易說起過大學時的任何事，也沒見韓正易參加過大學同學聚會，甚至，宋亦青連韓正易的一個大學同學都不認識。

  要知道，卓文大學就在本市，留在本市的同學理應不少，為何一個都沒聯繫？

  此前宋亦青還沒覺得奇怪，只當是韓正易上大學時用功讀書，沒深交朋友。

  但現在，結合這些詭異物件，細想之後，才覺出不對勁。

  韓正易，顯然是在刻意迴避大學，或者說，是在迴避大學所認識的每一個人！

  宋亦青將她的想法和宋亦菲說了一遍。

  宋亦菲聽完後，點頭表示贊同：「二姐夫是一個自信爽朗的人，按理說，不可能一個大學好友都沒有。他有沒有大學畢業照之類的？」

  「從沒見過。他連個人相冊都沒有。」

  「那你能不能通過別人聯繫上他的大學同學？」

  「他的朋友我基本都不認識，或者說，他除了工作上的人脈，就沒有朋友。」

  「你剛才說他有個高中同學和你說過他喜歡足球，你還能聯繫上此人嗎？」

  宋亦青立刻反應過來，知道宋亦菲說到點子上了，她幾乎將那個人忽略了。

  「應該能。我們結婚時，那人還來參加婚禮了，後來工作上有點交集，就加了微信，只不過很久都沒聯繫過了。」宋亦青沒有猶豫，迅速在微信上找出了此人。

  她發了幾條消息，對方沒回，她安奈不住心情，打了語音電話，對方沒接。

  「別急，應該是手機沒在身旁。」宋亦菲安撫道。

  宋亦青點燃一支煙，在沙發前來回度步，看起來有些焦躁不安。

  這時，宋亦菲的手機鈴聲響起，是秦禮再次打來了電話。

  宋亦菲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沒接，將其按掉了。

  「誰？」宋亦青問。

  「秦禮……肯定是催我回家。」

  「你有事就先回去吧。」

  「他怕我出事，但我在你家，能出啥事？」

  正說話間，傳來了敲門聲。

  宋亦青以為是韓正易回來了，開門後，發現竟是秦禮。

  「亦菲在這嗎？」秦禮的手裡握著一個什麼東西，迅速揣進兜中。

  「在。」宋亦青淡淡地道，「進屋吧。」

  「不用了。」秦禮朝屋內望去，喊道，「亦菲，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你怎麼來了？」宋亦菲走至門口，驚訝地問。

  「出來說。」秦禮拉住宋亦菲的手，將她拽了出來，動作有些粗魯。

  宋亦青靠在門框上，看著他們。

  秦禮望向宋亦青，說道：「你能迴避一下嗎？」

  宋亦青感覺秦禮有點不一樣了，沒之前那麼禮貌和客氣了，當然，她也無所謂。

  宋亦青抽了一口煙，望向亦菲，問：「亦菲，需要我迴避嗎？」

  宋亦菲見秦禮神情嚴肅，便道：「二姐，你稍等我一下，我等會再進去和你說。」

  宋亦青尊重亦菲的意見，轉身進屋，但門開著一條縫，沒關上。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秦禮開口就問，語氣中帶著怒意。

  「我……」宋亦菲正欲解釋，就被秦禮打斷了。

  「你知不知道我多麼擔心你？給你打了三個電話你都不接？上次被鄭保鬆綁架的事你忘了？！你難道想我報警找你不成？！」秦禮連珠炮一般的質問讓宋亦菲猶如被錘子敲擊腦門，一下子就懵了，感到又害怕又委屈。

  「我剛才在和二姐說事，手機靜音……」

  「你騙誰呢！我在門外都聽見鈴聲了！」

  宋亦菲被揭穿，臉色不由發紅，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也知道秦禮是為她好，她只是覺得秦禮沒必要這麼嚴厲，她又沒犯什麼大錯，就只是晚回家而已……

  「我就問你一句，你是不是已經忘了被鄭保鬆綁架的感覺了？」秦禮緊盯著宋亦菲的雙眼。宋亦菲覺得秦禮的眼睛很嚇人，讓她不敢直視。

  「我沒有……我已經準備回去了，是因為二姐家出事了，我想幫她……」

  「你自己的事難道還不夠多嗎？！」秦禮壓低聲音，在宋亦菲耳邊道，「那天我們怎麼和你說的，真正疼你愛你的人，只有我和我姐，你現在是秦家人，已經不是宋家人，她們都在利用你，你怎麼就看不明白呢？」

  「不是這樣的……」這句話刺中了宋亦菲心中一處柔軟的地方，讓她生出了一股逆反之情，她搖頭道，「她們也是我的親人，我雖然嫁給了你，但依然姓宋啊。」

  「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難道真要到無可挽回那一天，才會相信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就不能好好想想，是誰在你失蹤時到處找你，是誰在你生病時照顧你，是誰晚上不休息到處找你？是我，是我姐！不是她們！」

  「可……」

  「行了，別狡辯了。」秦禮掏出手機，「我和你說不通，讓我姐和你說吧。」

  「不要……」宋亦菲急忙阻止，她現在只要一想到秦思，就感到莫名地緊張和害怕，相比秦禮，秦思的話更加能深入她的內心，讓她質疑自己，甚至厭惡自己，她拉住秦禮的手，說道，「我和你回去，現在就回去，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我一定聽你的話。」

  「當真？」秦禮眯眼看著宋亦菲。

  「絕對！你相信我。看看我的表現。」宋亦菲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轉到秦思上面去了，都意識不到自己在說什麼了。

  「回家再說。」秦禮握住宋亦菲的手腕，握的很緊，仿似生怕她跑掉一樣，「你要時刻記住，只有我和我姐是真正疼你愛你，其他人，都無足輕重。」

  宋亦菲跟在秦禮身後，亦步亦趨，都忘記了和二姐告別。

  「亦菲。」走至電梯口時，身後傳來二姐的聲音。

  宋亦菲回頭望去，見二姐手裡提著一袋東西，朝她緩步走來。

  「路上注意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宋亦青走到亦菲面前，將手中的袋子遞給她，「這是點零食，晚上餓了吃。」

  「謝謝二姐……」宋亦菲感覺秦禮忽然加重了力道，將她朝前拽去，是電梯來了，她走進電梯，朝二姐點了點頭，神情有些倉惶，「再見了二姐……」

  電梯門即將合上的時候，一隻手忽然伸進來，擋住了門。

  電梯門重新打開，宋亦青走了進來。

  「我下樓買點東西。」宋亦青站在亦菲身側，她看見秦禮的手緊握著亦菲的手腕，亦菲的手背隱隱發青，再看亦菲低頭垂目，像是做錯了事一樣地緊抿嘴唇，秦禮則眉頭輕皺，一臉嚴肅，宋亦青不由想起母親葬禮上看見的那一幕，秦禮和秦思拉著亦菲的手，兩人分站兩側，像是在保護她，但也像將她隔絕在了眾人之外。

  宋亦青問秦禮：「你覺得亦菲在我家不安全？」

  秦禮猶如沒聽見，盯著電梯面板上的數字。

  宋亦青又道：「亦菲不是小孩子了，沒必要這樣對她。」

  秦禮輕哼一聲，開口道：「真出了事，只有我們管她。」

  宋亦青搖頭道：「真出了事，她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並不需要別人管。」

  宋亦青轉而望向亦菲，問：「亦菲，你覺得呢？」

  宋亦菲的思緒早已飄到了秦思那，腦海中控制不住地回想著秦思說過的那些話，尤其那句「你太讓我失望了」讓她印象深刻，她覺得秦思說那句話時的神態對她的信心和自尊造成了某種隱性的打擊，她實在不想再聽秦思重複它。

  宋亦菲茫然地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宋亦青沒再追問，她能看出來，亦菲心不在焉。

  電梯到了一樓。

  秦禮拎著宋亦菲走了出去，秦禮大步在前，亦菲緊隨其後。

  宋亦青目送著他們漸行漸遠，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亦菲仿似被挾持了一樣。

  但夫妻之間，平等相處的畢竟是少數，大多數時候，都是猶如彈簧，此消彼長。

  宋亦青站在電梯口想了一會，給亦菲發了一條信息。

  「你給我的那塊年糕，我始終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