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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要挾

2024-06-06 22:16:15 作者: 伯百川

  宋亦瀾等宋亦青到達醫院後,當面囑託了幾件事,才放心離開。

  晚上八點,宋亦瀾回到家,見李登明坐在沙發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你坐在這幹什麼?」宋亦瀾問。腦海中盤算著今晚必須得說房子抵押的事了。

  「瀾瀾,我有件事和你商量。」李登明拍了拍沙發,「來坐。」

  宋亦瀾感覺李登明的架勢有點不大對,她懷著狐疑的心情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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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事?」宋亦瀾聞到空氣中隱隱有股怪味。

  「我繼父——姓張,就叫他老張吧,我覺得直接將他趕走不太好,還是得讓他有口飯吃,有個地方住,畢竟他養了我這麼多年,雖然他當年確實犯了錯,但在牢里接受了二十多年的教育,早改了,我們不能老拿過去的眼光看人,應該包容他,至少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不是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宋亦瀾聽見李登明囉哩吧嗦就心煩。

  「讓老張來我們家住一段時間吧。」李登明不去看宋亦瀾的臉,低頭看著沙發角落,那神情和動作,和他們沒出事之前吵架時一模一樣。

  宋亦瀾知道,這是李登明心虛的表現。

  「你瘋了吧?!」宋亦瀾一下就怒了,「他是殺人犯!你讓一個殺人犯住我們家?」

  「你小點聲——」李登明趕緊阻止,「他現在就在這。」

  「什麼?!」宋亦瀾騰地一下起身,指著李登明,「你不想活我還想活,兩個孩子還想活!他在哪?趕緊讓他走!」

  「老張……你出來吧。」李登明朝著廚房的方向喊了一聲。

  老張彎著腰慢吞吞走出,臉上露出侷促的討好笑容。

  「趕緊走!」宋亦瀾朝著老頭厲喝一聲。

  老頭縮了縮脖子,貼在廚房門邊上,望著李登明。

  李登明深吸一口氣道:「你別這麼大聲,都是自家的事,傳出去不好。讓老張在這住幾天,等他有錢租房了就出去,我已經和他說好了。」

  宋亦瀾伸出食指,用力一戳李登明的額頭:「你說好了就好了?你算個屁!現在就走,趕緊的!」

  老頭低下頭,不說話,也不挪步。

  宋亦瀾正欲去拉老頭,李登明忽然起身:「這事就這麼定了,這個家,我說了算!」

  宋亦瀾愣了一下,隨後大聲道:「李登明,現在是什麼情況你不清楚嗎?!別以為我真怕你,你要敢做出危害孩子的事情,我和你同歸於盡!」

  宋亦瀾一邊說著,一邊衝到李登明面前,最後四個字噴出,連帶著唾沫星子一起噴到李登明臉上,那氣勢,就像現在就要和李登明一起赴死一樣!

  李登明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似是被嚇著了,但又迅速起身,扶著拐杖,和宋亦瀾對峙起來:「你別老拿別人過去的錯說事。誰沒犯錯,你沒犯錯嗎?你還不是因為謀殺未遂差點坐牢!你覺得冤枉嗎?要是沒有我的口供,你現在能站在這?宋亦瀾,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這才幾天,你的尾巴就翹起來了。那份你簽字畫押的契約還在,要不要我拿出來給你看看?」

  宋亦瀾本就怒火中燒,又被當場揭了短,終於安奈不住,索性也不管不顧了,衝著李登明怒吼:「有本事你現在就去和警察說,趕緊把我抓起來!沒那本事,就別藉此要挾我,我不怕!從今往後,我要再看你臉色行事,我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李登明氣得嘴唇哆嗦,但看宋亦瀾怒目圓睜,猶如一頭憤怒的母牛,又有些害怕,不由後退一步,這時,他的餘光看見了繼父,他看見繼父站在門邊上,用怯生生的目光望著他——李登明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某個場景,那時站在門邊上的是他,站在客廳的是母親和繼父,一些久遠的記憶從冰封的裂縫中湧出,母親跪在地上,傷痕累累,繼父的手裡拿著一個酒瓶,將剩餘的酒灑在母親頭上……

  今夕何夕,恍若昨日。

  宋亦瀾見李登明沒說話,便不再理他,轉而去拽老頭,老頭被拉拽著朝門口走去,走至一半,李登明拄著拐杖跟了上來,厲喝一聲:「不准走!」

  宋亦瀾回頭,正欲好好教訓一番李登明,卻見李登明面色陰沉,目光中帶著罕見的狠勁。宋亦瀾太清楚李登明是什麼樣的人了,她根本不怕,伸手一推李登明,將李登明推了一個趔趄,怒斥道:「給我滾遠點!」

  李登明用拐杖撐住身體,停了一會,隨後低吼一聲,驟然踏前兩步,一拳打在了宋亦瀾肩膀上,宋亦瀾沒料到李登明竟然敢打她,反應過來之後,不待多想,立刻反擊,抓住李登明的頭,將李登明往後推去,李登明腿傷未好,行動不便,被推倒在地,宋亦瀾騎在李登明身上,揚手啪地一聲,打了李登明一耳光,李登明愣了一下,隨後抓起地上的拐杖,打在宋亦瀾後背上,宋亦瀾又驚又怒,驚的是李登明竟然還手了,還是重手,怒的是李登明竟然真敢還手!

  宋亦瀾可不怕這個,對著李登明的臉連抓帶撓,李登明一反常態,不再任打任罵,開始奮力反擊。兩人在地上扭打起來,將茶几撞倒,豆豆和諾諾早已聽到動靜,兩人站在臥室門口,懼怕地看著父母拳腳相向。

  就在兩人打的不可開交的時候,老頭沖了上來,一邊拉架,一邊求饒般地道:「你們別打了……我走就是了……」

  此時的李登明再次被宋亦瀾壓在了身下,李登明脖子上被抓出了幾道血口子,宋亦瀾的臉上也是鼻青臉腫。但宋亦瀾越戰越勇,大有今天就要和李登明分生死的勢頭,李登明由於腿傷導致戰鬥力下降,始終被壓著打,而且宋亦瀾氣勢太盛,打著打著,他自己鬆勁了,下不了重手,就只能被動挨打。

  老頭用他那瘦弱的身軀擋在兩人中間,試圖勸架,但宋亦瀾哪會聽老頭的,今天她算是吃了大虧,必須找補回來,不把李登明打得哭爹喊娘絕不罷手!

  就在宋亦瀾繞開老頭,準備繼續攻擊李登明的時候,老頭忽然跪在地上,哭聲道:「求求你了,兒媳,住手吧……把登明的腿弄傷了,又要住院……都是我不好,不該來打擾你們的……從今往後,我再也不來了……你們好好過日子吧……」

  宋亦瀾見老頭哭的傷心,知道老頭是真心的,她也想趁此機會,讓老頭不再出現,便道:「那你發誓,從此之後,再也不來我們家!」

  老頭舉起一隻手:「我發誓——」

  李登明忽然恨恨地道:「老張,你當年那勁頭呢?」

  老頭略微停頓,接著繼續將誓言說完,然後逃也似地匆匆走了。

  李登明從地上爬起來,也不再和宋亦瀾打,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老頭身後出門了。宋亦瀾有點奇怪,這才過了一天,李登明怎麼就從之前的恐懼老頭,變得和老頭如此親密了?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李登明為什麼會幫老頭說話,還讓老頭住進來?宋亦瀾想不通,但她知道,這事絕不簡單。

  老頭出門了,李登明也跟著出門。

  宋亦瀾悄然來到門前,通過貓眼看見老頭和李登明正在樓梯口.交流著什麼,片刻後,老頭下樓了,李登明轉身朝屋內走來,宋亦瀾趕緊回到客廳。

  回屋後,李登明一聲不吭,對著鏡子往脖子上貼創可貼。宋亦瀾在邊上冷冷地看著,問道:「李登明,你今天是發哪門子瘋?前兩天你還怕你繼父怕的要死,今天就主動讓他住進來?你是腦子出問題了,還是神經不正常了?」

  李登明還是一聲不吭,沉著臉,咬著牙。

  宋亦瀾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傷,繼續道:「今天你打我這幾下,我記住了。看在你繼父跪地求饒的面上,我暫時放過你,但你別想這事就這麼完了,我早晚找你算帳,你今後要是再敢動我一下,我發誓和你同歸於盡!要不活,就都別活了!」

  李登明依然不說話,像是嘴巴被縫住了一樣。

  宋亦瀾感覺李登明的狀態有點不大對,按理說,他可以趁此機會,加大要挾自己的力度,畢竟她今晚確實衝動了,還動手了,她都已經做好和李登明周旋的準備,但李登明卻一反常態地悶不做聲,沒有指責宋亦瀾,也沒道歉求和的跡象。

  宋亦瀾覺得李登明是怕了,畢竟他打也打不過自己,罵更罵不過,那份契約隨著時間的推移分量也在降低,早晚會淪為一張廢紙。

  不過,宋亦瀾的真正目的是離婚,她意識到,這樣做,不利於離婚。

  宋亦瀾冷靜下來,將茶几收拾乾淨,然後默默進了臥室。

  郭律師打來了電話。

  宋亦瀾去陽台接聽,面朝門口。

  「郭律師,怎麼說?」宋亦瀾低聲問。

  「我已經查到了那家自主存儲倉,在咱們市,一共有十幾個網點,我想知道具體是哪個網點。你找時間再查一下他的手機銀行,在支付信息中查詢支付地點,最好是精確到街道,這樣我就能知道他是在哪個網點開的柜子了。」

  「沒問題。」宋亦瀾立馬答應下來,她深知這條線索的重要性。

  掛斷電話,宋亦瀾換了件衣服出臥室,見李登明還在往脖子上貼創可貼,貼了六七個,都圍成一圈了,仿似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受傷了一樣。

  「李登明,我好好想了想,剛才是我不對,我太衝動了,不該動手的,但你也不該還手啊,你還手不是火上澆油嘛。」宋亦瀾坐在李登明身側,放軟了語氣,「今晚實在是涉及原則性問題了,無論如何,你繼父都不能住進來,我們可以接濟他,可以幫他租房,但不能和他住一起,咱們是不怕,但兩個孩子呢,萬一他對孩子下手怎麼辦?」

  李登明輕哼一聲,還是沒說話,不過看他的神情,似是緩和了一些。

  「總而言之,今晚確實是我不對,我道歉。只要你繼父不住進來,我還是會遵守約定,聽你的話。今晚我說的那些都是屁話,你就當沒聽見,以後我不會再犯了。」宋亦瀾感覺自己是忍著噁心才說出這番話的,但為了以後,必須忍。

  李登明看了一眼宋亦瀾,將手裡的創可貼放在了茶几上。宋亦瀾立馬會意,拿起創可貼,幫李登明貼起來,一邊貼還一邊吹氣,說道:「撓疼了吧,我怎麼下手這麼沒輕沒重呢,但你也知道我這個人,脾氣上來,真控制不了……」

  宋亦瀾幫李登明貼了十幾個創可貼,然後又將李登明扶到床上,最後端進來一杯溫開水,說道:「那今晚我們就翻篇了?」

  李登明有些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接過了水杯。

  宋亦瀾爬到床上,一眨眼的工夫,李登明就將水喝了一半,剩下一半放在床頭柜上,宋亦瀾趕緊關燈躺下,說道:「時候不早了,睡覺吧。」

  躺下之後,宋亦瀾在黑暗中思索起來,她此前一直想不通李登明為什麼忽然對老頭態度這麼好,這時,她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昨天半夜,李登明從外面回來,黑色包裹內鼓鼓囊囊的,他從中取出一個玻璃瓶一樣的東西,而就在那時,他發現了老頭,然後和老頭扭打在了一起,會不會是老頭發現或拿到了李登明的犯罪道具,以此作為要挾,李登明沒有辦法,只能順從老頭?

  這樣一想之後,一切似乎順理成章了。

  就在宋亦瀾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大的時候,李登明忽然響起了鼾聲。

  宋亦瀾又等了幾分鐘,實在安奈不住,悄悄起床,披衣出門,走樓梯,一層一層地找老頭,最終,在樓背後一處角落中,找到了裹在一床破爛棉被中的老頭。

  宋亦瀾來到棉被前,將老頭喊起來,低聲問:「老張,昨天半夜,書房內,你看見李登明從包中取出一個玻璃瓶,裡面是什麼?」

  老張愣了一下,似乎聽不懂,搖了搖頭。

  宋亦瀾拉著老頭的手,鄭重地道:「你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我就讓你住我家,給你地方睡,給你飯吃。」

  老頭微微張口,發出一個沙啞的音符,目光忽然望向宋亦瀾身後,像是看見了什麼,宋亦瀾扭頭回望,身後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她忽然感覺手裡一空,回過頭,發現老頭已經跑了,貼著牆壁,鑽進草叢,很快就沒了蹤影。

  宋亦瀾低喊了幾聲,老頭沒回應,她心想老頭早晚會回來,不急於一時片刻,便回了家。

  進入臥室,李登明鼾聲如雷,有了前兩次的經驗,宋亦瀾沒那麼緊張了,大刺刺地摸出李登明的手機,用他的手指解鎖,她以為一次就能解開,誰知連試四次,都提示失敗,最後一次,依然失敗,密碼被鎖定,手機嗡嗡震動,發出警報聲,宋亦瀾趕緊將手機拿遠,心想難道被李登明察覺了,這是改了密碼?

  震動平息後,宋亦瀾將手機塞回到李登明枕頭下,聽著李登明鼾聲陣陣,想著老頭逃竄的模樣,心想這事真是越來複雜,越來越撲朔迷離了。

  宋亦瀾陷入沉思,並未發現,背對著她的李登明忽然微微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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