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掙脫

  十月八號，被行政拘留七天之後，秦禮終於被釋放了出來。

  秦思和宋亦菲去派出所接秦禮，秦禮低著頭從大門口走出來，相比七天前，他瘦了許多，鬍子拉碴，面容憔悴，仿似度過的不是七天，而是七年。

  看見秦思和宋亦菲後，秦禮只是漠然地看了她們一眼，便鑽進了車內。上車後，他望向窗外，一言不發，仿似還沒從拘留的狀態中復原。

  「秦禮，你沒事吧？」宋亦菲感覺秦禮有點不對勁，輕聲問道。

  

  秦禮像是沒聽見，依然望著窗外，神情呆愣。

  「秦禮，你怎麼了呀？」宋亦菲晃了晃秦禮的肩膀。

  秦禮這才扭頭，瞥了宋亦菲一眼，接著又望向窗外。

  宋亦菲還欲再問，前排的秦思道：「讓他靜一靜吧，剛從裡面出來，難免有點不適應。」

  「可才七天而已啊……」宋亦菲雖然覺得自己有愧秦禮，畢竟是她家欠錢導致的，可她在外面何嘗沒受苦，秦禮在裡面又沒挨餓又沒挨打的，短短七天，怎麼就像變了個人。

  「七天而已？」秦禮忽然扭頭，盯著宋亦菲，「要不你去試試，我看你一天都待不下去。」

  「秦禮，別這麼說話。」秦思急忙圓場，「亦菲這幾天東奔西走的，同樣不輕鬆。這事能處理乾淨，她功不可沒。我們知道你在裡面受苦了，亦菲只是在關心你。」

  秦禮不再多言，扭頭望向窗外。

  宋亦菲則望向另外一側，心裡有點委屈，她覺得自己幹的事情比秦禮多，而這件事的後果實際是秦禮造成的，她還沒責怪他呢，他倒先對她生氣了，但再怎麼說，秦禮剛從派出所出來，宋亦菲便能忍則忍了。

  一路無話，回到家時，已是上午。秦大年做了幾個菜，算是為秦禮去去晦氣。一家四口坐在桌上，秦思努力找話，但秦禮和宋亦菲都不接話，這兩人心裡都憋著氣，秦禮是還沒從拘留狀態中恢復，宋亦菲則是對秦禮的態度有些不滿。

  吃到一半的時候，宋亦菲實在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

  「你怎麼不吃了？」秦禮開口問。這是他回家後說的第一句話。

  「吃飽了。」宋亦菲別開頭去，不看秦禮。

  「你就沒怎麼吃。飯菜不合胃口？」秦禮語氣低沉。

  「不餓。」宋亦菲聽出秦禮並非對她關心，反而有種質疑的感覺。

  「亦菲，你是不是覺得這件事你一點錯都沒有？」秦禮放下筷子，看著宋亦菲。

  宋亦菲尚未說話，秦思搶先道：「即使亦菲有錯，你是個男人，也應該將所有錯抗在肩上，而不是指責亦菲。」

  「可你看她好像對我很不滿的樣子。我在局子裡呆了七天，那是人過的日子嗎？我都脫了一層皮。我打架是為了什麼，還不是因為他們欺負到我們頭上了，踩在我們臉上了，不反擊能行嗎？我反擊了，出事了，後果承擔了，你們卻反過來怪我。」秦禮語氣中帶著一絲怒意。

  宋亦菲正欲說話，秦思又搶先道：「可你也不能那麼衝動啊，要不是你把黃毛打成重傷，也不至於賠這麼多錢，那些錢可都是亦菲去問她二姐借的，亦菲在外面沒少勞心勞力，你也體諒一下她吧。」

  「她二姐拿錢是應該的，本來欠的那些外債就應該由她來擺平，她有這個能力，可一直拖延，任由事情發酵，搞的現在岳父住院，岳母身體也不好，還把我們的婚禮搞砸了。」秦禮歪著頭，望向秦思，兩人用目光進行著無聲的交流。

  宋亦菲越聽越不對味，正欲辯解，秦思又搶先道：「秦禮，你別這麼說，她二姐幫忙是情誼，不幫是應該。不管怎樣，我們都很感謝她二姐，這件事總歸是處理掉了，你也別心理不平了，亦菲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說的這些她都懂，只是不好意思直說而已。」

  話音未落，秦思忽然將手放在宋亦菲手腕上，用力捏了一下，說道：「亦菲，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站在秦禮的角度，在婚禮上面對挑釁會忍氣吞聲嗎？」

  宋亦菲感覺秦思的手勁很大，捏的她手腕有點疼，她的思維也像被捏住了一樣，運轉不起來了，她緩緩道：「當然不會……可……」

  秦思打斷了她的話：「再換位思考，如果你去坐牢了，你覺得秦禮會四處奔走，不惜一切代價，為了救你而到處籌錢嗎？」

  宋亦菲覺得秦思的手勁越來越大了，而且眼睛炯炯有神，目光堅定充滿力量，讓她無力掙脫，點了點頭，說道：「肯定會的……」

  秦思微微一笑，順勢鬆開了手：「這就對了。我理解你心裡的憋屈，秦禮確實不對，相信他以後會長記性的，但就事論事，你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相互體諒一下吧。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麼不痛快就說出來，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宋亦菲本來是有不少要說的，可她明明什麼都沒說，卻好像全部說完了一樣，情緒確實釋放了一些，但又多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按住了。

  「沒事的。」秦禮的態度相比剛才好了許多，輕撫宋亦菲的頭髮，「只要你乖乖的，就還是我的小寶貝，我依然是你的大秦子。」

  宋亦菲看見秦禮露出了熟悉的笑容，秦思也笑了，甚至連一向不苟言笑的秦大年也笑了。宋亦菲見他們全都笑了，感覺自己不笑不大好，也跟著笑了笑。

  飯桌之上，又恢復了融洽的氛圍。

  但這融洽背後，卻暗含著另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吃完飯後，秦思拉著宋亦菲去內屋說話，和她說一些婚後的注意事項。

  秦禮則悄然離開了家，直到日落黃昏才回來。

  宋亦菲正在臥室翻看秦思給她的菜譜，隨口問他去哪了，他說去見了個朋友。

  宋亦菲隱約聞到秦禮身上有一股煙味，問道：「你抽菸了？」

  秦禮嗅了嗅自己的衣服，搖頭道：「朋友抽的。我哪會啊。」

  秦禮徑直躺在床上，外套沒脫，鞋子也沒脫。

  宋亦菲感覺秦禮有點太隨意了，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秦禮穿著一雙馬丁靴，黑色的男士馬丁靴，這是宋亦菲第一次見秦禮穿這種鞋子。不過，她之前在秦禮租住的地方看見過類似的鞋子。

  「這鞋子是從哪裡來的？」宋亦菲問。

  「朋友的，我的鞋壞了，隨便借了一雙。」秦禮看了眼鞋子，「還成嗎？」

  「不好看。」宋亦菲搖了搖頭，「你不適合這種風格。」

  「將就吧。過幾天回去就不穿了。」秦禮抿嘴笑了笑。

  宋亦菲怎麼看，都感覺秦禮的笑容和往常有點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