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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遺落孤歌

2024-06-06 18:30:05 作者: 久南喬

  舞台落幕。

  全體演員上場致謝,她站在人群中央,左右卻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台下雷鳴般的掌聲一直持續到謝幕結束,她顧不上焦慮,只能強顏歡笑地對他們說完了致謝詞。待到觀眾分批離場,舞台上不再需要她的主持,杜音幾乎是落荒而逃一般地疾速沖向了後台。

  「西蒙!」

  「喂!」

  

  「西蒙!你在哪裡?我有事找你!」

  然而前方,回答她的只是一片寂靜無聲的黑暗。

  那裡空無一人。

  「——西蒙!!」

  看到她慘白得接近失血的臉色,在後台收拾雜物的青年以為她是生病了,還特意走過來,伸手量了量她的體溫。

  額頭不燙。應該不是發燒。

  「您沒事吧,杜女士?」

  她一把抓緊對方的手臂,六神無主地問:「我……我找不到西蒙了。你們剛剛有見過他嗎?」

  「呃,沒有。我以為他還在前面和觀眾道別,怎麼,他不在台上?」

  青年弱氣地問。

  她的眸子裡一閃而過的失望已經足以說明一切。就在這時,從門口一晃而過的西服身影吸引了杜音的注意,是莊樁。她認出了他,慌忙朝他所在的方向跑去,中途還被凳子的一角絆了一下,向前一倒,硬生生撲向莊樁的肚子,還好他在千鈞一髮之際及時扶住了她、沒叫她徹底顏面掃地。

  但毫無疑問的是,當時的場面已然狼狽不堪。

  「杜音……」

  莊樁陰沉著臉,本想教訓她兩句,但在與她視線相交之際又吞回了到嘴的訓斥。

  「你怎麼回事?」

  「莊先生!你知道西蒙在哪麼?」

  她連道歉都忘得一乾二淨,只像機關炮一樣蹦出了一行質問。

  「沒注意。」

  「哦,謝謝……」

  這樣丟了魂的杜音可不常見。上次見她這樣,還是杜音的爸爸在流矢音樂大廈與她相見的時候。她對同時承擔著「夢想」和「沮喪」雙重含義的爸爸充斥著複雜的情緒,所以才會在那一瞬失去理智。

  但現在的她,又與那時有著完全不同的「驚慌」神情。

  在他來得及有所反應之前,莊樁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遠離了劇場。她不願繼續留在原地。她不能什麼也不做。

  劇場外也是一片漆黑,街道上充斥著各色行人,人來人往,十分熱鬧,卻唯獨沒有她想尋覓的身影。

  咆哮的風像懸崖邊的大海,一群烏鴉從頭頂掠過,發出呱呱的叫聲,有些滲人。路燈下,小男孩手中的棒棒糖掉落在地,被她一腳踩了上去,被嚇到的小男孩所發出的尖銳哭聲立刻刺穿了她的耳膜。她沒有道歉。小男孩繼續哭泣,他的母親則用打量怪胎的眼神看著她,似乎欲言又止,但杜音還是沒有說話,只是依舊雙眼空洞無神地望著前方。

  黑暗。

  令人窒息的黑暗。

  雖然GG牌上的燈光亮得炫目,但在她看來,本質上都是一片黑暗。

  「小音!」

  「西蒙不在這裡嗎?」

  「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走掉?」過了不久,高笠和茅一生也追了上來,氣喘吁吁地在她身後停下,不知是誰問了句,「難道是在躲著我們?」

  「不……我不知道……」

  她的頭髮紛亂,映在深黑眼珠里的無數行人都未能真正被她看在心裡,天空上有一層雪白的光,冷漠,而神聖。隨著那隻烏鴉漸行漸遠,她好像再也找不到視野里有任何與西蒙相關的事物。

  前一刻他還在舞台上配合她最後一句台詞。

  謝幕後他就不見了蹤影。

  可是……為什麼?

  當晚,杜音不記得後來被周圍的人說了些什麼,唯一有印象的是,自己好像在此後意識模糊地回到了高笠家,想等西蒙「啪」地一下重新出現——雖然這只是她的想像。但她等了一晚上,都沒有任何人出現在房間裡。有的只是莊樁發來的郵件:「西蒙在樂隊官博上發了一句留言,See you soon,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她看完更擔心了。

  第二天也是同樣。

  沒有西蒙的時間漫長得令人害怕。她並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可是超過24小時都瞧不見曾經黏著她的老朋友在身邊,就總讓她覺得有哪裡不對。

  也許等一等,他就會自己回來了。抱著這樣的心態,她試圖繼續自己正常的生活節奏。

  然而西蒙還是沒有回來。

  到了第三天,她實在無法繼續等待下去了。

  沒人能聯繫上西蒙。他沒公開過手機號碼,平時都靠APP聯絡,也沒給過公司一個真正的地址,流矢音樂的人們都要靠杜音才能找到他,但以前他與杜音都是寸步不離的,從沒遇到過今天這樣的問題。

  焦躁不安的心情持續了很久,杜音突然抬起頭,對身旁憂心忡忡的茅一生說:

  「我有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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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永和大學充滿青春的氣息,大約是六點,田徑隊的學生們從主幹道上慢跑經過,陸陸續續有清潔工來到體育館附近的教學樓,開始一日的工作。操場上空無一人。蹲在草坪上,甚至還能感覺到潮濕的露水威脅著自己的屁股,茅一生有點納悶。他不明白杜音前來此處的用意。

  「為什麼要到操場來?」

  高笠也一臉好奇地望著她。

  「他不能離開我大於100米的距離。」危急時刻,杜音也管不上什麼保守秘密的問題了,「要是在足夠寬敞的空地上,就算他想躲著我,也無所遁形。我覺得這樣一定能找到他。」

  「啥?什麼100米?」

  「貓咪你不是應該知道嗎?西蒙是我的吉他,他不能離開我100米以外……」

  「你說那個設定啊,他不是在開玩笑嗎?」茅一生無辜地眨了眨眼,「——不是吧?!你真的信了?!」

  「什麼?你不也相信過嗎?」杜音更加吃驚,「剛開始邀請西蒙進樂隊的時候!你還說過他是吉他大神呢!」

  茅一生忽然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呃,讓我慢點捋一捋,小音……嗯?難道這不是一個很有趣的玩笑嗎?所以我一直假裝相信,其實是在配合你們演戲啊,就跟講相聲總得有一個捧哏一樣嘛。不是,你還真的信了?」

  他的否認就像一陣風,吹翻了她多年以來的信仰。

  杜音的焦急開始變得無法遮蓋,「可是!你沒發現他總是一直陪在我身邊嗎?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他略加思索,道:「要說奇怪的話……倒也確實奇怪……但我在別的地方見到過他哦,肯定離你都不止1千米了。」

  「什麼時候?」

  「去年過年的時候,你不是回家跟媽媽一起吃飯了嘛。」

  「對啊,那時西蒙就坐在我家對面的咖啡館裡……」

  「但是,我見到他上了公交車,大概是去了牙科診所,因為他手裡還有一份病歷。」

  茅一生這麼一說,杜音才猛然想起,西蒙的確有段時間沒怎麼說話,也拒絕進食,當時高笠還問他是不是拔智齒了。結果居然真有其事!

  不會吧?那她豈不是像個白痴一樣被他騙了整整四年!!四年!雖然也起過疑心,但每次都能巧妙被搪塞過去!她杜音的智商難道已經變成負數了嗎?這就是那個定律?一旦選擇相信,就會自動找藉口勸自己相信?

  瞧見她臉色不大好,高笠環顧了一圈,小心翼翼地說:「你看……誰也不在啊。」

  的確。

  除了他們三人,操場上沒有第四個活著的人類。

  這就證明……西蒙不是去哪裡躲著她,而是真的……以某種不可預期的方式根除性地離開了她。

  她突然覺得莫名頭暈,強烈的眩暈感令人想要嘔吐。杜音在茅一生身邊慢慢蹲下身,嘴唇慌張地顫抖了起來,之前的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貓咪,怎麼辦,我有點擔心……」

  然而,茅一生卻似乎有所覺悟。他的眼珠轉到另一邊,慢悠悠、慢悠悠地開口了:「別難過嘛,他應該也是在開玩笑,沒想到你真的信了就不好意思戳穿?」

  「那他為什麼要玩消失?」

  他遲疑了半天。「嗯……他出現的時候就很突然,說不定,走的時候也是故意不想讓你知道。這就是他特別的告別方式嘛。還挺朋克的。小音,你就別難過了,他又不是真的吉他,死不了,肯定是有急事才不告而別的。」

  他默認了西蒙的離開。

  杜音無法接受這樣簡單的放棄。

  「可是我們還沒有超越模糊之夜!連這個目標都沒實現,他怎麼會忍心拋棄他們?等等……要是我放棄音樂的話,他是不是又會回來?他應該會再回來見我吧?說什麼我其實真的是你的吉他之類的……」

  她開始語無倫次了。

  「別說傻話,小音。」高笠清了清嗓子,他稍微有點搞不懂這倆人的對話,只能先勸她冷靜下來,「什麼拋棄啊!再等等看吧。這才沒幾天,我們得有點耐心,說不定下一秒他就平安歸來了呢?」

  杜音搖了搖頭。

  他不懂。他不知道西蒙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他以為西蒙只是個普通的、有音樂天賦的、帶一點自閉傾向的人類青年。所以他才能說出這種話。但杜音卻很難描述自己的心情。圓謊圓了好幾年,突然就不辭而別,他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當日午後,杜音面無表情地帶著行李回到了自己家。

  媽媽親自出來迎接了她。母女二人簡單聊了幾句。西蒙暫時脫離樂隊的消息似乎上了網絡新聞,一看到媽媽關切的表情,杜音就知道她也對這事有所耳聞,但自己也沒有多餘的力氣訴說什麼,只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默默地思考這幾天來發生的事。

  到底是哪裡出了異常?才會致使她的生活偏離原定的軌道?

  他到底去了哪?是真的永遠消失了?亦或只是和她開一個小小的玩笑?

  「這個該死的傢伙!居然敢騙我!還騙了這麼久!走的時候都不說一聲!我幹嘛還要擔心他?」她如此安慰自己。

  然而,她的心並不能像想像中那樣得到完美的控制。就算躺在枕頭上、對自己默念一百遍「快休息快休息」,她的神經也一點不聽話,固執地向另一個極端撒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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