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飛行至大海彼岸

  Intelligence is the ability to adapt to change.

  智慧就是適應變化的能力。

  ——史蒂芬·霍金

  自西蒙一時興起撂下了那句話之後，他在三人面前閉嘴的頻率陡然攀升，一旦彈到樂曲創新的問題，就會選擇避而不提。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茅一生很是不解。準確地說，他從來都覺得西蒙是個矯情的小混蛋，只是這次表現得更加明顯了而已。

  

  「好不容易以為步上正軌……就來了這麼檔子破事……我們樂隊還真是一波三折啊。」

  他鹹魚癱在沙發上，抱著粉絲送來的「鹹魚」公仔，一臉懶惰。

  果然還是癱著比較舒服……誰再叫他熬夜工作，他一定要舉旗反抗，反正現在殘翼烏鴉火了，稍微休息一下也不會怎樣吧……

  高笠立刻打碎了他的美夢：

  「可是，下周還得去日本參加那個海外搖滾拼盤的演唱會吧？」

  「是啊……只能回來之後再寫了。」茅一生嘆了口氣，撒嬌道，「吶……小音，你勸勸他？」

  杜音一向很寵他，往往都會答應他的請求，可是這次，她沒有猶豫。

  「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杜音雙眼放光，「這是我們三人往前追的機會。所以，還是盡力一試吧！貓咪，你一定沒問題的。泡菜學長，你現在也畢業了，時間綽綽有餘，這不是最好的時機嗎？」

  糟糕，她已經瘋魔了。

  「超越模糊樂隊」成了一頂金閃閃的王冠，擺在離她不遠的祭壇上，現在就算告訴她你只是個血條為1的NPC、對方是滿級99+的大魔王，也絕不可能打消她圖謀不軌的計劃。

  茅一生嘟了嘟嘴，無奈道：「既然小音你這麼說……」

  「那就一言為定了！」

  她急忙開心地宣布。

  ============

  新曲的計劃擺上日程之前，殘翼烏鴉的成員迎來了第一次出國演出。

  演出地點在東京的一座老牌體育館，那裡經常舉辦各大演出活動，也定期有棒球比賽。作為國際音樂交流的一環，這次出行一周，費用由流矢音樂全包，順便也給這群年輕人找到了一個公費旅遊的好機會。

  除了貓咪，其餘三人都是第一次出國，所以他們興奮不已、早早地開始了行前準備——就像即將舉行春遊的小學生。

  「嗯……要帶這些……這些……還有這些……」

  杜音費力地拾掇好幾件襯衫、睡衣、毛巾和羊毛帽，順便把帶有人造薄荷香味的牙膏塞進側面的小口袋。那裡還有幾雙襪子、幾條內褲和一把木梳。

  「你這是要去過冬嗎。」西蒙站在一堆衣物之間，拎起了腦門上的毛巾。

  杜音嚴肅地教導他，「這叫有備無患。到了那邊時間有點緊，我又想到處玩一玩，肯定沒空去買忘記帶的東西，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嘛？」

  「你是不是很久沒回過家了？」

  西蒙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讓杜音猛地出了一身汗。她慢慢垂下頭，起初並不作答，眉頭上下緊縮了幾次，大約過了十秒鐘，她才又慢慢抬起臉來看著他，最後還是濃縮成一聲嘆息。

  「媽媽不主動聯繫我，我也不好提這件事……」

  「在指揮別人的時候振振有詞，換成是自己就支支吾吾的，像什麼樣子。」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她像受到冒犯的貓一樣尖叫了起來。

  「抱歉。」

  「不，我不是故意……這麼高聲說話的。」

  「我明白。」

  很快，她的聲音恢復了平靜，「……這次旅行回來，我就回家看看，順便把紀念品帶給她。他們說日本的化妝品都很好用，而且價格實惠，媽媽應該會喜歡吧？」

  她討好似的微笑像是為了說服自己。西蒙淡淡地點了點頭，她鬆了口氣。

  收拾完行李後，拿起吉他箱，就可以出發了。

  天色尚早，貓咪開著那輛舊車送他們去了永和市蘭山機場，這附近離城區較遠，一陣朝霞籠罩下，顯得格外富有野外氣息——就似從未被人打攪的自然仙境。早晨的氣溫還不算高，微風拂面，十分舒服。四人在過安檢的地方停了下來，突然，杜音指著圍欄外的人群驚呼道：「哦，西蒙，你看！有人來給我們送機！」

  在她的視線所指之處，確實有幾個臉熟的粉絲舉著「祝演出順利」的牌子、眼巴巴地望著他們。

  高笠立刻露出了老父親的微笑。

  「真的……厲害了。」

  杜音興奮地對他們揮了揮手，嘴上一句「拜拜」還沒說完，就被西蒙推著強行趕進了安檢區。

  「別惹太大動靜，我們沒帶保安，萬一有人想傷害你怎麼辦？」

  「你想太多了，他們看起來就是很普通的粉絲啊。再說，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你不是可以救我麼？用那個——瞬移。」她見高笠走去了另一條通道，便毫無保留地說出了後半句台詞，「而且你是吉他，不會死的，對吧？」

  西蒙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他也不是真的會瞬移，她到底要誤會到什麼時候？

  「就算是這樣……把人想得過於善良可是會受傷的。」

  杜音眼中的他就像一隻警惕的獵犬，隨時留意著主人四周的危機。看到這個場面，杜音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真神奇啊。剛剛這句話，明明應該是我對你說才對，現在怎麼有種……你比我更像個世俗的人類一樣的感覺？」

  西蒙沒有回答。他們過完安檢，走到vip候機室，大塊玻璃幕牆外的天空已經整個亮了起來，陽光變得有些刺眼，但藍色的部分乾淨得超過尋常，十分漂亮。他一時有些看呆了。在清澈的光線下，她站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真切得驚人，又隱約有幾分「虛假」，像是靈魂脫離身軀獨自行走在大地上。

  想到她說的話，西蒙輕輕眯起了眼。

  他比她更像個世俗的人類？

  他本來就是人類，但他不世俗，他一開始就很討厭和世俗掛鉤的一切，但在遇到她之後，他也在不斷變化。他變得關注曾經不感興趣的「人」，學會了交朋友，也樂於接受私密空間裡有其他樂隊成員的存在，這在過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總有一天，他也需要暫時從她身邊離開……

  「西蒙？」

  她叫了他的名字。

  他一愣，隨即從恍惚中走了出來。

  她站在登機口的位置，無數縷陽光從她身後穿過，像一個剪影，又像把曼妥思放進可樂的惡作劇。這份感情該如何定義呢？他不知道答案，但他也沒有更多時間品味這一刻。

  很快，西蒙跟隨她的腳步，走上了即將駛離中國大陸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