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疑心暗鬼

  不虛飾，不模糊化，怎樣才與內心相符，這樣想著，西蒙寫下了整首歌詞。幻想風的歌詞也好，搖滾味的歌詞也好，他都喜歡，但最重要的還是緊抓「作為非人類的旁觀者想要傳達什麼」這一點。他的音樂毫無虛浮之氣，完全停留在腳踏實地的狀態。不為寫歌而寫歌。

  也正因如此，他的音樂才具有誰都無法取代的感染力。

  「來，裝上這隻玻璃珠，萬物都藏在眼球深處，

  若要品味幸福，就不可避開痛苦，

  縱使寶貴之物被剝奪，但你還將現在握在手中，

  

  被破壞也無所謂，就算變得傷痕累累，

  這就是你，這就是活著。」

  杜音唱著，抬頭望向夜空。碩大的月亮讓整片天空都充滿了奇幻色彩。這幾乎是只有在夢裡才能有幸見到的景象。月色一片慘白，她眨著眼，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發著呆，她有點不敢相信自己來到了如此神秘的世界。真是輕鬆、愉快的體驗，即使這安慰來得有點遲了，她也覺得好受了許多。

  從失去優美的嗓音開始，她接二連三地失去了很多東西，不，或許是她主動放棄了很多東西，如果不是因為西蒙，她可能永遠都不會回到音樂的世界。

  能感受疼痛，正是活著的象徵。

  所以她要繼續歌唱。

  燈光重新亮起，杜音不經意間瞥到，在觀眾席前方，一名頭髮散亂的青年流下了兩行眼淚。

  他不像是樂隊的粉絲，也不像媒體人，但這份感動完好無損地傳達到了他心中。

  杜音滿足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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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鴉的告白》，在各大視頻網站和音樂軟體上的點擊量都表現不凡！鼓掌！」

  「鼓掌！」

  「繼續加油！」

  流矢音樂的工作總結會議上，杜音一行人受到了熱烈歡迎。這聲勢，就像之前給他們好幾個月臉色看的是另一批人似的，實在讓人心裡不是滋味。

  但再怎麼不是滋味，新曲的成功都是喜事，她也沒必要強行對他們甩臭臉。如今她控制自我情緒的能力已經超凡脫俗，面對這群皮笑肉不笑的「野獸」，也能鎮靜地做出和和氣氣的樣子，看得西蒙眉頭一緊。

  「謝謝大家……」

  杜音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她的右邊是高笠，他忙了這麼久，從頭到尾操心動畫的事，如今突然放鬆，反而滿臉都是疲憊的神色，不睡個三天三夜可能緩不過來。左邊則是西蒙，他依舊面無表情，似乎坐在這裡面對陌生人只是出於禮貌而無法推辭的義務。茅一生在更左邊，他愁容滿面，心裡想著得趕緊離開樂隊去準備美國律師博士入學考試的事，又沒法告訴其他三人，只能悶在肚子裡，整日像只爛掉的茄子。

  於是乎，本應無比熱鬧的慶功會就這樣潦草地結束了。

  「叮。」

  走出會議室時，杜音的手機接到一條簡訊，是室友關於「你們的MV上了某站的開屏推薦」的喜報，她彎了彎嘴角，想認真寫個回信，就聽見身後的莊樁對西蒙說：「你，稍等一下，今晚這邊有知名媒體的採訪，關於腦內漫遊者的音樂世界，你能去嗎。」

  他很少直呼西蒙的名字。一般都用「你」來代替。

  西蒙看了她一眼，問：「小音呢？」

  「她得參加安排好的綜藝演出，順便宣傳新歌。」

  「我們要兵分兩路，是這個意思嗎？」

  莊樁微微頷首。「從時間規劃的角度而言，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我也很希望你們能四人聚齊再安排，但別人的節目不會遷就我們的時間。能做一點是一點。」

  西蒙頓了頓，又問：「小音要去哪裡錄綜藝？」

  「和江電視台。」

  「那我採訪的地點呢。」

  「就在樓下，記者會帶人過來。」

  說到這裡時，莊樁其實已經起了疑心。正常人不會就這個問題問到如此細緻的地步，緊接著，西蒙的下一句話徹底坐實了他的懷疑。

  「抱歉，能不能讓記者跟著我去電視台？既然記者的行程能改動……」

  莊樁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別說傻話了，他們不可能答應這種無理的要求。你要是有什麼難處，可以直說。」

  「……」

  兩人就這樣僵持在了一起。杜音心下暗叫不好，連忙拍了拍西蒙的後背。

  「西蒙。」她小聲問道，「你可以嗎？」

  「也不是不行。」

  最後，西蒙有些無奈地答應了莊樁的日程安排。

  他前腳踏出流矢音樂的大樓，後腳就聽到了杜音緊張的追問。

  「你不是沒法離開我身邊100米的距離嗎，現在答應了他，待會兒要怎麼辦？」

  西蒙一時語塞。他順勢撒下的謊居然過了這麼久還沒破，本來他想著，再怎麼樣一起組樂隊了這麼久，她也該注意到他所謂的100米設定根本是胡說八道了……可這女孩還真就沒發現！

  他艱難地推了推鏡框，「我知道。而且我也知道以後諸如此類的事只會多不會少。樂隊一旦有了名氣，就會有一堆推不掉的活動像蒼蠅一樣黏過來，難免會遇到分頭行動的時候。必須想個藉口解釋給莊樁聽，否則他絕不可能同意我們為所欲為。」

  他在公交車上找了個並排的座位，示意她在他身邊坐下。

  「那你覺得，有什麼藉口能找？」杜音卻握著吊環，不願落座。

  「……讓我想想。」

  西蒙不禁陷入了沉思。

  杜音也陷入了沉思。是啊，西蒙是吉他的事他們都還不知道，本來她還擔心他一年四季不換衣服，專門想辦法東拼西湊送了他幾套冬天的服裝，算是糊弄過去了，但這事拖得越久，將來就越難辦。還不如趁早……

  此時，西蒙低頭看著身上那件並不符合自己審美的小外套，頓時很懊惱當年「靈機一動」說自己是吉他精的蹩腳行為。為了這個，他甚至不能穿自己的衣服！非得每天堅持穿杜音送的這幾件！不然就沒法解釋他藏在書包里的銀行卡和真實護照信息！

  「西蒙。」杜音一拍雙手，抬頭微笑，「我想到了！」

  他看到她欣喜的表情，心裡油然而生一股強烈的不信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