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烏鴉的告白》

  他似乎是在大街上和他們視頻通話，杜音想看清後面商店的招牌，但她失敗了。

  「我們的事其實總有辦法解決，只是你……」

  「我也會儘快回到總部。」莊樁咳嗽了一聲，說，「趁著這波熱度下去之前推出新曲，這是板上釘釘的計劃，要不然就太浪費這顆巨型資源了。天山那邊，你也多保持聯繫，以後說不定還會有合作的機會。」

  杜音生硬地點了點頭，隱約有些不悅，「這你放心，我也不是因為想利用她才接近她的。」

  「我明白你的為人。」莊樁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只是有時候，你也得熟悉成年人的辦事法則，你已經不是新人了，杜音。」

  結束通話後，杜音裝作生氣地「哼」了一聲，臉上鼓起了一對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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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小老頭，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語氣！」

  「他也是在關心我們吧，只是表面上有點不通人情而已啦，再怎麼說我們也還是孩子。」高笠一眼看破了莊樁的偽裝，坐在轉椅上飄了幾個圈，「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社畜的保護色？用來規避天敵、自我防衛，免得受傷。」

  「啊？你都大四了，還敢說自己是孩子？」茅一生抽了抽嘴角，他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行了，隨他們鬥嘴去。西蒙轉向杜音，立刻進入了工作模式：

  「最重要的問題是，新歌怎麼辦？」

  她有些不安地摩擦著手指，似乎有種隱隱的預感，「嗯，先等流矢那邊的通知吧，應該很快了。」

  果不其然，Sphere的GG才上第四天，莊樁就飛速調回流矢音樂的總部、重新當上了他們的製作人。

  商業運營的部分他完全讓權給了別人，自己只管音樂製作的事，這其實相當於變相把果實拱手相讓，杜音覺得這麼做實在氣人，但莊樁卻顯得格外平靜。他很快召集四人來到工作室，宣布要進行新曲的製作。

  「架空的主題？什麼意思？」

  杜音看著PPT上的圖標，陷入了沉思。

  「對，小音在網上走紅是因為烏鴉嗓的反差萌，被Sphere吸引來的受眾都是年輕人，所以這次的新曲打算走二次元風，當然，不是狹義範圍的ACG文化，而是……和生活的真實感稍微有些距離，能讓人感受到假想文化的那種感覺。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莊樁的手指有節奏地在桌面上敲擊著，他戒菸了，最近總有點控制不住菸癮。

  也許是因為這次被整、使他對自己的未來規劃產生了偏移，如今，他就連說話的語氣也不再像往常那麼冷漠無情，反過來想，被調去外地一次說不定還是件好事。

  「我們不能自由決定主題麼。」杜音皺眉問。

  「這只是個建議。」莊樁說，「你的脾氣我算是知道了，再強迫也沒用。」

  「西蒙，你怎麼想？」

  「讓我們回去考慮一下吧。」這次，西蒙卻罕見地沒有直接拒絕，甚至還表現出了「有一點興趣」的徵兆。

  杜音驚訝極了。

  「為什麼你沒給他臉色看？我還以為你幾乎要跟他吵起來呢。」

  散會後，杜音一邊把書包里的樂理書放回工作室的書架，一邊同西蒙閒聊。她很在意這一轉變，因為，她印象中的西蒙對於被人決定音樂的性質抱有強烈的牴觸心理——就像早時的她那樣。

  「正好我最近看了一本書。」西蒙沒頭沒尾地來了句。

  「書？」

  「《暗黑童話》，乙一寫的，你知道麼。」

  顯然，她不知道。

  吃過晚飯，杜音便來到永和大學人文圖書館，在重重書架間找到了西蒙說的那本小說。封面是黑色的包裝，被分在懸疑類，看著還有點嚇人。圖書館的暖氣開得很足，看到書里的第一個小故事，杜音卻覺得渾身發冷，忍不住往明亮的地方縮了縮。

  「飛翔在滿覆烏雲、隨時都將下雨的天空，烏鴉心裡浮現一個念頭。

  只要能讓女孩再一次感受光與色彩，即使世界染上血腥也在所不惜。

  要能看得見，就必須有眼球。烏鴉拍動它黑亮的翅膀飛出了大宅，前往城裡收集眼球。」

  書中這樣寫道。

  這是一個通人性的烏鴉和失去眼球的小女孩的故事。為了讓小女孩看到更豐富的世界，烏鴉從各處或偷、或啄、或撿回了不同人們的眼球，讓她裝在眼窩裡，這樣，她就能體會到那些人眼中的景象。然而，故事的結局卻十分悲涼。

  「看完了。」杜音說。

  西蒙靠在中心天井的扶欄前，望著被書架圍起來的通高空間。在最高處，圓形天窗上甚至能看到點點星光，這讓他想起了每晚睡在屋頂上時的心情。

  他問：「感覺如何？」

  「很無力。」杜音想了想，無法勉強自己笑起來，「空洞，蒼白，心這裡好像缺失了一塊……但真的是個很悽美的故事。」

  「讓人無法忘懷？」

  「讓人無法忘懷。」

  西蒙點了點頭， 「我的意思是，想做一首像這樣讓人無法忘懷的歌。」

  「嗯？」

  「黑暗童話，配上泡菜的美術功底，應該足以打動任何一個欣賞者的心。我想把這首歌做成動畫，畫面的代入感與音樂不屬於同一維度，我所理解的莊樁口中的和現實有一定距離感，應該也是這個意思。」西蒙冷靜地陳述道，「讓他們淪陷在悽美的故事裡，無法自拔，有時這是比批判或讚頌更能接近人心的方式。」

  「你想這麼做？」

  「是的。」

  杜音翹起了嘴角，看著手中的黑色封皮，說：「那我沒意見。按你的想法去做就是了。」

  「謝謝你。」

  「不用向我道謝啦，具體方案還要跟貓咪他們討論。」她把書塞回原位，轉過頭的時候，帶著茉莉香的髮絲輕輕拂過他的臉，讓西蒙一瞬產生了動搖，隨後她說，「放心，這不是向莊樁妥協，而是最大程度發揮自己的興趣。說實在的，我自己都沒怎麼看過懸疑小說，也想不到這麼獵奇但有意思的主題……你怎麼了？」

  「你換洗髮水了。」

  「……喔，昨晚洗澡的時候忘帶了，就用了室友的。這味道很奇怪嗎？」杜音用手指捲起一縷頭髮，嗅了嗅，像只小狐狸。

  「不奇怪，聞起來很舒服。」

  西蒙說著，無意間往前走了一步，鼻子撞進滿是茉莉花香的世界裡，杜音「唰」地一下紅了臉，趕忙往後退了幾步。

  「——太太太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