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熬咖啡

  高笠仿佛剛剛得知一個天地崩裂的大消息，站在那兒愣了許久，連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他有些遲鈍地解開栓在頭上的皮繩，鬆開蓬鬆鬆的捲髮，出神地走到電腦旁，像是在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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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是這樣……」

  「當然也有其他的緣由。」杜音省略了一部分訊息，她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父親的話題，停頓了片刻後，給出一個神情清爽的笑容，「壓力一大，人就會變得不理智，加上聲帶小節確實給身體造成了難以承受的負荷……找機會好好休息一下，或許不是什麼壞事。」

  「但你還是回來了。」高笠說，「為什麼決定以樂隊的形式復出呢？」

  為什麼？

  她一愣。是啊，為什麼……還不是因為現在站在音響後面的那位吉他小兄弟？可她也不能明說呀。

  不過……也不全是因為西蒙。

  「我想和過去的自己做個了斷。」她低頭看著左手手指上重新長起來的繭，溫柔地說，「之後，再去尋找屬於自己的道路。」

  得到了和想像當中不一樣的回答，西蒙似乎有點吃驚。他一直以為是他在逼著她前進——在事發的那一瞬的確如此，可是後來，她也察覺到了自己的本心，尤其是茅一生說要退出的那天，她望著對方消失在地鐵站口的背影，突然清晰地想起了幼年時的「小音」的願望。

  音樂是她的朋友，是她表達心情的工具，是她的憧憬。

  即使只能笨拙地寫出一首首技巧生澀的歌，她也還是想放聲歌唱。

  「還好我遇到了你們。有了你們在身旁，樂隊才能真正成立起來，靠大家的努力，才誕生了這麼多好聽的曲子……這都是孤身一人的我無法做到的。」她說著說著，自己感動了起來，但眼睛又因熬夜而乾燥，被淚水滋潤了一下，痒痒的，叫人忍不住用手背去擦，反而越擦越癢，「啊，奇怪，怎麼會停不下來呢……」

  「傻瓜，哭什麼。」

  「我也知道現在氣氛還沒到位啊，我這不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嗎！壞了，我可不是愛哭的性格，你們別誤會，我這只是眼睛太干……」

  「小音。」西蒙低聲提議道，「要不要，把你當時的心情寫成一首歌？」

  「誒？」

  她的手就這樣懸浮在了半空，用微微發紅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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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下不該喝的咖啡，深夜才剛開始，卻已經覺得疲憊。快要無法繼續忍受，想從漫長的煎熬里悄悄離開。怎麼都不能感到滿意，輕輕發出一聲嘆息，在進退兩難的關口，卻還是不得不向前進。」

  藍色小音箱裡播放著從沒聽過的新歌，坐在躺椅上喝咖啡的仇琵突然抬起了眉毛，險些把棕色液體濺在白底睡衣上。

  「這是什麼歌？」他問。

  同一個屋檐下，天山還在擦拭柜子上擺滿的一長串獎盃，聽到仇琵說話，他從獎盃的縫隙里艱難地探出頭來，道：「那群孩子新專輯裡的收錄曲，明天才會公開，不過我已經提前拿到CD了哦。」

  「那支新出道的樂隊？」

  「嗯，就是你中意的那支，Crippled Crow。上次你不是還說過想去聽聽他們的現場嗎？怎麼，就忘啦？」

  「好像確實有怎麼回事。你對他們格外上心嘛？」

  「我有嗎？」天山輕佻的嗓音聽起來卻很是可愛，「不過我倒是覺得他們和某人有點像。」

  仇琵窮追不捨，「像？哪方面像？」

  「讓我想想……該怎麼說呢……」

  天山陷入了沉思，就在這時，音箱裡的曲子正好進入高潮部分：

  「——厭煩了流行的旋律，單調的心快要哭泣，但若選擇就此放棄，最後只會一無所有。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消失吧……」

  溫柔的唱腔，低沉的發音，抒情的調子，卻有如此高衝擊力的控訴般的歌詞。果然是折翼烏鴉的典型風格。

  「聽見了沒？就是這裡和你很像。」天山開玩笑似的走到他身邊，握住了他手中的陶瓷杯，上面以原始的工藝雕刻著一隻烏鴉的圖案，她的笑意更深，補上一句，「對了，這首歌的名字，就叫《熬咖啡》。」

  仇琵的眼中閃過一縷莫名的懷念。

  「是嗎。」隨後他說，「真是群有趣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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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曲的製作全部完成，MV拍攝結束，四人的工作進度終於可以畫上一個休止符了。不過這只能代表一個樂章的結束而已，很快，他們又要投入到宣傳活動里去、日夜奔赴於各大網絡綜藝節目和商場之間，宣傳自己的作品。

  莊樁拿到的電視劇主題曲是個深夜檔的小節目，沒什麼人氣，講的故事偏懸疑，也不知播出之後效果如何。

  「來，小音！」高笠指揮房間裡的三人站在不同的位置，舉著手機露出一個自以為帥氣的微笑，抬高到脖子以上四十五度的位置，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這裡就是殘翼烏鴉的工作室了，能在這麼豪華的大廈里得到一個房間，感覺月租金就很貴的樣子，想捧紅一個樂隊要砸的錢可真不少呢。這位是我們的主唱，小音，來說兩句。」

  「誒？我嗎？」

  她有些手足無措，面對鏡頭，她本來應該是他們之中最有經驗的人，但是看到屏幕里那個「不像自己」的自己，她竟然有種奇異的陌生感。

  「泡菜學長，你加了什麼奇怪的濾鏡？」

  「噓——說正經事！」

  「哦，好吧，大家好，我是杜音，你們可以叫我小音，平時Crippled Crow的四人就會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裡，一起進行排練和樂曲的初期製作。我們商量的時候經常吵架，還被外面的工作人員說過好多次，總之就是……歷經波折，對，歷經波折，才有了你們現在聽到的歌曲。」

  說到後面，她的緊張害她咬到了舌頭。

  「簡單來說，現在我們已經是同居的關係了！」

  「瞎說什麼呢！」茅一生抗議了，「我才沒有和你同居！不要隨便搞直播啊，亂七八糟的，降低別人的好感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