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主流出道不是恥辱

  刺啦——

  杜音被鎂光燈晃了眼睛，只覺得前面一片白茫茫，強裝鎮定地微笑道：「大家好，我們是Crippled Crow，這首歌曲的名字是《似季》，希望大家喜歡。」

  大屏幕上亮起了「似季」兩個高笠設計過的藝術字體。

  

  這時，她的視覺稍微恢復了些許。她震驚地發現觀眾席上有人舉著Crippled Crow的螢光應援牌，似乎是永和大學的學生，看來他們是上次在愚公移山的大學生樂隊比賽上開始成為自己的粉絲的。一瞬間，杜音的大腦一時被驚喜沖昏，竟忘記了手中的吉他。

  「小音！」西蒙低聲提醒道。

  她連忙將左手放在琴把上，點了點頭。

  燈光暗了下去，只剩下一束翠綠色的微光，打在她的頭頂。高笠敲動了鼓槌，立刻，充滿輕鬆感的歡快樂曲便響徹整個劇場。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Intro部分，人聲也變成了樂器之一，來回念了四遍，才進入主旋律：

  「春，萬物生的季節，冰冷拍打著雨點，最愛是地上的殘雪……」

  一旦進入歌唱模式，杜音便忘卻了場外發生的一切，漸漸地，她的感情變得有些悲壯。

  甚至到中途，觀眾的掌聲一度淹沒了她的歌聲。

  「……懷念，想念，徘徊在兩者之間，思考細微的差別，取回遺忘的痛覺。我是迷路的孩童，比誰都擅長說謊，喜歡的是春天，不，喜歡的是夏天，不，喜歡的是秋天，不，喜歡的是冬天，不，喜歡的只是你所在的城市。」

  唱歌的時候，她想著自己的爸爸，也想著他曾經帶給過她的每一滴歡樂。

  他第一次教自己唱「哆來咪」，第一次牽起她的小手帶她上街看合唱團的演出，第一次送自己美國進口的木吉他，第一次在生日聚會上為她表演了一首鋼琴獨奏曲……第一次買下她的CD、卻又在聽到一半時取下了耳機。

  他是個優秀的、有一定天賦的作曲家，對複雜構成的樂曲充滿迷戀，也許最初他以為自己的孩子也會是一首構成複雜的樂曲。只可惜，她沒有滿足他的期待。

  她不是他的玩具。

  這首歌的演唱秘訣，就是用最憤怒的怨恨來回憶甜美的瞬間。

  她忍住眼中的淚，繼續唱道：「……將痛恨變為追憶。我只能想到，這一個繼續愛你的方法。」

  一曲收尾，吉他的餘音久久未散，台下的聽眾也都保持著一致的寧靜。

  太美了。他們都沉浸在她的世界裡，久久不能自拔，最擅長捕捉觀眾面部表情的杜音很清楚，他們喜歡這首歌。

  可是評委席上，那些「大人物」卻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杜音突然覺得有些不祥的預感。

  難道……他們已經暗地裡決定了冠軍是誰？

  可是口頭評論的環節沒法摻假，要是真的這麼做了，觀眾也會察覺到異常啊。還是說，有誰在背後給他們施壓、讓他們不允許這支小樂隊突破重圍？

  第一位評委沉默良久，終於開口了：「我看到資料上寫著永和大學是吧？學霸組合啊。其實這組選手不算特別標準的校園歌手，音色有一點渾濁，歌曲也沒走清新路線，有點意外。」

  這不算是批評。杜音乖巧地點了點頭，期待聽到不一樣的評價。

  但他後面的幾句話讓她有些失望。

  「那我在技術方面說一下，剛剛那個後半句在往下掉，沒有六度的感覺。不過音樂性非常不錯，編排有趣。如果主唱的副歌能給一點……再給一點勁的話，會更加出色。」

  然而，這時，另一個評委接過話筒，道：「嗯，對，你們的另外一個最大的問題是高音放不開，其實舞台氣氛營造很厲害，但是氣聲有點多，不夠實。像是光用嗓子，效果就不是那麼好嘛，你說對吧。」

  「其實我也覺得，主唱尾音的處理停的比較長，卡在嗓子裡了，稍微不太盡興。選曲也有那麼一點不適合你。你好像也降調了。其實可以選風格再小眾一點。以編曲的能力來看，小眾反而能給你們帶來加分。」

  主持人臉上依然是充滿熱情的假笑，看得杜音毛骨悚然，「哎，老師們都說了這麼多，肯定是看好你們。想必以後你們一定會成長為很可怕的角色吧，感謝你們來到今晚的舞台，我和全場觀眾都會記住你們的優秀表現。」

  雖然是在盡力為自己的包庇做掩護，但杜音看出了他們的誠意——如果冠軍真的早就被決定好的話，他們也想用最寬闊的權限給予她最高的鼓勵。

  嗓子不好這個理由，她知道足以成為「缺陷」的把柄，但他們都注意到了音樂里最有趣的地方，並且毫無保留地將它表揚了出來。

  她心中的不忿不知何時消散了。

  剩下的只是淡淡的、苦中作樂的甜蜜。

  「謝謝……」杜音彎下腰去，在剩下三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誠懇地彎下腰去，說，「謝謝各位評委老師。我們一定會繼續創造出最棒的音樂！」

  隨後，在她的小聲催促下，戀戀不捨的茅一生等人不安地走下了舞台。

  背後傳來了主持人逗趣的嗓音：

  「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了！最後一組選手的得分是……噹噹噹噹！9分整！幾乎所有評委都給出了相同的分數！」

  她心跳忽然一個加速。

  「看到這裡，觀眾朋友們也都心裡有數了吧？沒錯，那麼，從兩千支參賽作品中脫穎而出、並斬獲此次篩選大會的第一名就是——來自誠心音樂的快畢業組合！恭喜他們！也恭喜其他參加活動的選手！你們都將得到電影投資方貝克斯影業提供的紀念禮包一份！感謝大家今夜共度的美好時光。回去的時候要小心哦~」

  發言的最後，主持人做出了一個誇張的鬼臉。

  杜音的後背也汗濕了一大半。

  終於，漫長的夜晚迎來了落幕。

  在第一名毫無懸念的情況下、盡力而為，贏得第二名的獎盃，似乎已經相當值得慶祝了。獎金足足八千塊，夠他們幾個學生黨高興一陣子——雖然，在平分之後，每個人也只能拿到小小的兩千而已。不多不少，正正好兩個月不緊巴的標準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