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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敞開之心

2024-06-06 18:27:35 作者: 久南喬

  「……命?」杜音重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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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單是一個字而已,為什麼她會覺得它擁有雕刻在山崖上的石佛那樣的震撼力?

  西蒙頷首道:「對,我想為這裡生活著的人們寫一首歌。」

  杜音有些恍惚地看著西蒙的臉。

  這把吉他一直都很不正常。他身上那深不可測的、稠密的憂鬱和警惕常常讓她感到心疼。但他也在努力理解周圍的世界。現在……在和杜音一起生活了幾天之後,他看待旁人的眼神不再充滿輕蔑,與杜音的關係也漸漸親近,有時她會自負地覺得——

  拯救這把吉他的任務,或許就該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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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梅雨一陣接一陣,水量不大,卻沒完沒了,渾身上下都有股濕漉漉的感覺,讓人很是不清爽。頭戴金色捲髮的高個子「女性」收好陽台上的衣服,不滿意地聞了聞上面的霉味兒,鑽進屋內,把它們塞進了烘乾機,隨後開始清洗菜籃子裡的綠色蔬菜。

  她的身高實在有些誇張,雙肩的寬度也過於結實了,即使如此,經過精心設計的濃煙妝容和成熟風女裝的搭配,她整個人還是顯得精神滿滿、活力動人。

  「早飯我放在這裡了,仇琵大歌星,記得吃啊。」

  她將煎好的雞蛋夾到一隻盤子上,裝點上一顆大小經過篩選的西蘭花,倒上牛奶,對掛著吊蘭的臥室木門柔聲叫道。

  「唔。」

  過了一會兒,屋子裡走出一個頭髮亂七八糟的中年男歌手,雙眼細長,下巴扁平,臉部線條十分不平整,燈光下顯得陰影很重。他暢快地打了個呵欠,頭上還掛著一副銀色耳機,似乎隨時隨地都要與音樂相伴、否則就會七竅流血而死。

  「老仇,你在聽什麼?」她好奇地遞給他擦臉布,問。

  「一首新歌。」

  「哦?我猜猜,是模糊之夜的?昨天他們發售的那首新曲嗎?」

  「不是。」他用力眨了眨被黑眼圈點綴著的眼睛,疲倦地說,「是個不知名的新人樂隊。」

  真是稀奇。她摘下身上的圍裙,湊到他身邊,偷偷摘下了那副重低音耳機。

  「給我聽聽。」

  「啊——」

  仇琵失望地伸手去搶,但她的個頭太高,單手舉起耳機就讓對方完全碰不到,他只能一臉慵懶地看著她把耳機套在頭上。

  是一首力度驚人的搖滾樂。

  曲子的開頭以低沉的鼓聲為背景,閃過一串輕靈活潑的電子音,但鼓聲刻意做得一輕一重,重的部分震耳欲聾,輕的部分又繞著彎收了回去,同時還有相同強度的小鼓點作為襯托,讓人的心臟也一震一震的,竟稍微有些噁心。

  特點是節奏。

  不同的樂器響起的節奏密度不同,整首歌的層次感一下子就上去了。

  歌里唱道:「生命輕如空氣,無人在意的吐息。真相若被知悉,迫近的是恐懼……還是希冀?」

  說它是死亡重金屬,好像又不是那麼合適,但唱到一半時,主唱的女聲發出漫長的哼鳴,奪走了聽者的全部注意力。

  「還真是只有年輕人能寫得出來的曲子。雖然還很不成熟,但有點意思。」金髮女性難以辨識地勾起嘴角,用她那雙大得驚人的手取下耳機,交還給椅子上的仇琵,「是哪個公司的新人?」

  「沒有公司。」

  「沒有公司?」

  「只通過一個音樂帳號上傳,是個大學樂隊。」

  「是嗎。那很厲害了。」她看似無意地感嘆了句,「既然是能讓你感興趣的曲子,應該不久後就能見到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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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戳,我戳……我戳戳戳……」

  茅一生守在發亮的電腦屏幕前,瘋狂按動F5,目光焦點片刻不離視頻上方的數字。杜音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吉他,來到桌邊,道:「貓咪。算了吧,就算你從早努力到晚,點擊量也不會增加多少的。」

  「可是我也想讓更多人聽到這首歌嘛。」

  西蒙很適時地來了句:「禁止賣萌,臭貓。」

  「哈,那你很厲害哦,死吉他!」

  做義工回來的那晚,西蒙沒回宿舍,他獨自坐在路燈下、借昏黃色的燈光瘋狂寫了一晚上的樂譜,杜音剛開始也陪在他身邊,但時間太晚,她困得要命,只能先回去睡了,沒想到第二天早上她起床之後,發現他還在原地研究那破曲譜。

  連續高強度工作十二小時後,西蒙將《命》的初稿交給了高笠。

  「快點開始排練。」

  他下達的命令,任何人反對都無效。茅一生出面去借用了愚公移山的地下排練室,杜音做到一半的嗓子恢復訓練被西蒙改了計劃,走低音路線,大三學年的學長高笠也不得不拋下繁雜的課業任務,趕來參加合排。西蒙似乎很中意這首曲子——儘管它完全算不上悅耳,但卻恰好因缺失市場化元素而讓其鶴立雞群,與他之前的作品都不太一樣。

  「你以前就是這種風格嗎?」高笠懷疑地摸著胡茬,問。

  「唱起來吃力麼。」西蒙卻不回答他的問題,只關心杜音的適應情況。

  杜音「嗯」了一會兒,說:「比想像中的低……不戴耳返可能會吃不准音調。但在錄音室沒關係。」

  耳返是指現場舞台上的歌手佩戴的耳機,裡面會即時反饋歌手本人的聲音,以供隨時調節音準。

  「那就這樣吧。」西蒙一錘定音,「快去準備錄音。」

  他一著急就像催命似的,看來是對此次的新曲格外上心。看過歌詞以後,杜音總覺得這是西蒙發生轉變的契機,他不再單純書寫自己的故事,而是開始對外界的人感興趣,他們的生活,他們面臨的困境和痛苦,以及潛藏在暗無天日的歲月中的、最細微的溫柔。

  他正在變得像個人類。

  這麼說似乎對他來沒禮貌了……杜音死心塌地地相信著他的謊言,但同時,她也隱約意識到了一點:

  即便西蒙不是吉他,他也離普通人的生活太遠太遠,以至於總給人一種大隱隱於市的冷淡氣質。這才是她一開始就產生疑惑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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