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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貓咪的賭約

2024-06-06 18:27:22 作者: 久南喬

  永和中學的田徑場一圈下來正好400米,六圈就是2400米,平時她們考試只測800,忽然一下翻兩倍,還真不是尋常人能堅持得下來的。最初,杜音還能勒令自己穩步奔跑,但到第三個圈結束的時候,就已經累得只能靠雙腿的慣性緩慢移動了。

  「不行,西蒙,六個圈……果然還是……」

  

  杜音側過臉,卻看見西蒙像沒事人一樣翹著二郎腿坐在垃圾桶上掐秒表,頓時火冒三丈。

  「你也跟我一起跑啊!」

  「我不需要,我又不是主唱。怎麼,你這就不行了?看來明天要四點起,讓你看看凌晨四點的永和大學是什麼樣……」西蒙打了個哈欠。

  「太不公平了!」

  她心想,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種人面前認輸,便狠狠扭回頭,盯著腳下的紅色塑膠粒,繼續向前挪步。即使是冬日,瘋狂流下的汗水也濕透了她的後背,冷風拍在臉頰上,略微刺痛,內外冷熱相衝帶來的煎熬感幾乎快要崩斷杜音的腦神經。

  頭好痛……

  「好了,結束。」

  第六個圈的終點處,西蒙最後一次按下秒表,聲線微微上揚,帶著點折磨人的快感,好像看到她慘兮兮的樣子就格外高興似的。

  沒想到,杜音心裡緊繃著的那根弦突然一松,整個人就脫力般地倒向地面——

  西蒙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悅。因為在他出手之前,已經有另一個人接住了倒地的杜音,雖然動作十分笨拙,還被她砸得痛呼出聲,但至少對方成功完成了肉墊的任務,沒讓雙腿僵硬的杜音直接吃土。

  「操!疼死了!」

  「……貓咪?」累到靈魂出竅的杜音一臉迷茫地看著橘色頭髮的少年,恍惚地問,「你怎麼來了?」

  「我不放心你和他獨處。」他氣沖沖地望著西蒙,指責道,「你到底想幹嘛?沒看到她都要累虛脫了嗎?」

  西蒙還是沒打算正眼瞧他,嘴裡「嘖」了一聲,轉向腳邊茂盛的草坪,像在自言自語,「盡做多餘的事。自以為是的蠢貓。」

  「西蒙,不許用那麼不友善的語氣說話!」就算累得奄奄一息,杜音也沒忘教他做人。

  她實在懷疑這個脾氣古怪的青年會不會引來他人異樣的目光,就算他是來找她復仇的吉他,那也是屬於她的吉他,教育他是她應盡的責任。

  西蒙不以為意地答了句:「知道了。」

  上次他也是這麼說的,結果轉身就違背了口中的約定!

  得,想到今晚回去還得找宿管解釋一大早有男生出現在自己宿舍區域內的理由,肯定要頗費一番口舌,杜音就只能無奈地捂著額頭,不知如何是好。

  如她所料,西蒙對承諾的反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上一秒才果斷地回答「知道了」,下一秒,他就對在空地上做熱身運動還摔了一跤的茅一生發出了一聲嗤笑:「菜。」

  杜音火了:「西蒙!我剛剛警告過你,不許再用那麼不友善的語氣說話!性格太惡劣了!」

  「我只是以自己的本心在陳述事實。」

  「這就叫性格惡劣!」

  她注意到,他從不看別人的眼睛,目光總會游離,就算不得不看他們,也只是輕輕一瞥。只有在杜音面前時,他的臉上會浮現出類似於面部表情的東西,對她說話的口吻也不同於常人,刻板生硬,絲毫不加遮掩。

  「說實話,我不認為有他的加入之後,這支樂隊能主流出道。」他又說,「臭貓的長項是小提琴,不是鍵盤,他還是應該呆在更適合自己的地方。」

  「你是意思是讓我拋棄貓咪?」

  「樂隊不需要拖後腿的人。就算是你朋友也不行。」

  「但……」

  「我懂了。總之他就是不服我對吧。」二人僵持之下,茅一生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指著西蒙的鼻子吼道,「喂,你,敢不敢接受我的挑戰?」

  「……」

  「挑戰?」西蒙一聲不吭,倒是杜音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什麼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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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時後,永和大學學生服務中心大樓一層。

  由於樓房的形狀與字母C相似,所以學生們都管這兒叫C樓,其中,被曲線分割出來的廣場就變成了一處天然演出場所——話劇隊、曲藝隊、軍樂隊、動漫社都會來此進行路演,積極宣傳各方活動。想搞街頭LIVE,這裡無疑是最佳位置。

  「你為什麼要往臉上抹顏料。」

  西蒙站在花壇上,看著杜音抱來的一箱化妝品,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倒不是他故意,但不常和女生打交道的直男分不清腮紅刷和顏料刷的區別,也情有可原。

  可杜音的理解就不一樣了。

  他說塗顏料,那肯定是因為他是吉他成精、所以對人間的常識一無所知!

  出於羞恥,雖然西蒙的問題沒有惡意,杜音還是紅著臉護住身下的化妝包,叫道:「女生化妝的時候不許偷看!給我去一邊等著!」

  和上了大學才第一次買化妝品的女生不同,高中出道的杜音早早接觸了這些燒起錢來能要命的外貌鴉片。但她本人技術不佳,如非逼不得已,是不會輕易上妝的。於美學方面她一直懷有強烈的自卑感,漂亮的女生總是那麼驕傲,故意扎歪的馬尾辮、每周修剪的斜劉海、閃閃發光的指甲油……這些都令她覺得遙不可及。

  因為她不想被她們定義「美」的標準,也拒絕秉承討好男性的穿衣風格,她希望她的美只屬於自己。

  可能這就是她骨子裡不願認輸的「雜草」精神的來源。

  但在舞台上,化妝是最基本的尊重。哪怕只是一次小小的街頭表演,她也不想忘掉「尊重」二字。小心翼翼地上完眼影、確認口紅塗勻之後,杜音一邊提防著西蒙的輕蔑視線,一邊側著身子從灌木叢後面探出頭來,但馬上,西蒙就發出了一聲感嘆:

  「……啊。」

  她急忙腹腔發力,趕在他口出惡言之前懟了回去:「怎麼,你有什麼意見嗎?!」

  與她的猜測徹底相反,西蒙的眉心像樹葉一樣舒展開來,眼睛牢牢黏在她蘋果肌兩側的腮紅上。

  「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誤以為這是批評,「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我姑且也是個心地柔軟的女孩子……」

  「不,這樣很適合你。」西蒙卻說,「讓我一瞬間產生了看到赤月水母的錯覺。」

  「水母?」

  毫無徵兆地,他的雙手忽然拍上了她的臉頰,並將它微微捧高,頗有一股藝術家鑑賞知名水晶雕刻的嚴肅感。

  「在水族館裡漂浮的赤月水母。」他說。

  他的口吻如同機械,毫無感情,但透過他冰冷的手指,杜音有一瞬還是被擊破了心防。有時越是看似冷漠無情的人、說出的話反而越能打動人心,因為她清楚地知道,面前這個人,沒有在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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