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願以死殉國
2024-06-06 02:55:29
作者: 采依諾
沉勉每每想到馬上就能見到母親的畫像,便歡喜不已。
他身邊的謀士似有察覺道:「殿下今日心情極好。」
「那是自然。」見謀士投來好奇的目光,他又趕忙說道,「畢竟如今捷報頻頻,想必很快,天下就回歸正統了。」
各方的勢力收付的收付,投降的投向,而誠王被蠻國所牽制,想必很快,即便是沒能抓住那竊國的狗皇帝,他也能穩坐江山。
謀士卻謹慎道:「為防萬一,留下狗皇帝的兒子,可以脅迫誠王。」
沉勉點頭,對此表示認同。
他問道:「離國太子那邊,如何?」
「看押在客棧當中,不過……」之前刺殺離國太子,是為了引起戰爭,而如今,他們要經歷一場內鬥,實在是耗不起,「我們還是需要好好安置離國這行人。」
沉勉自然是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他說道:「好好伺候著,離國太子在此處,以保護的名義進行扣留。」
這擺明了是將季染當做人質進行扣押。等局勢徹底穩定,再編個由頭,推出個替罪羊,兩國依舊可以交好。
這一天下來,沉勉都有一些心不在焉,他一直在等太后,可是沒想到,他等來的不是太后,而是蘇綰寧。
護衛有些猶豫道:「要讓蘇……蘇小姐進來嗎?」
畢竟之前蘇綰寧刺殺沉勉的事情,仿佛還在眼前。
沉勉猶豫了一會兒,說道:「讓她進來吧。」
蘇綰寧手裡拿著畫卷,在護衛的看守下,走進大殿。
沉勉坐在正中央的位置,而蘇綰寧卻眼尖的發現,剛剛有一個人影,悄悄離去。那身影有些眼熟,蘇綰寧一時想不起。
見蘇綰寧手中的畫卷,沉勉激動地站了起來。
「快,快,把母妃的畫像給我呈上來!」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眼,自己的母妃究竟長什麼樣子。
而蘇綰寧卻是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她說道:「你真的對你娘親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
沉勉沒有說話,而是一把奪過了那副畫卷。畫卷緩緩打開,一個亭亭玉立的女人躍然紙上。太后說得沒錯,陳氏的眼睛,與沉勉的眼睛很像,但是一個溫柔似水,一個狼子野心。
只是越往下面看,沉勉的臉色就越發難看。
他一甩畫卷,怒道:「那賤婦呢!」
蘇綰寧知曉他說得是太后,眼裡閃過一絲悲傷。就在剛剛,太后選擇了解了自己的生命。
「太后說,你的怨氣皆因她起,便由她結束。當初你認為太后見死不救,而殘殺宮人,如今太后卻以死殉國,希望你能放過這些無辜的人。」
「那賤婦死了?」沉勉有些不可思議,他在反覆確認後,簡直要拍手叫好,「好,好,好,那賤婦死得好。」
他又看向畫卷中的女人:「把我母妃醜化成這樣,她死不足惜,我要將她鞭屍!」
蘇綰寧沒有想到,當初那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如今卻是喜怒無常的瘋子。
「你就這麼不能接受自己娘親的樣貌嗎?」
那畫卷上的女人,本是溫柔賢淑,可偏生被畫上了幾道傷害,令她顯得面目可怖。
「我的母妃,是出了名的美人兒,怎麼可能是這樣!」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就連前朝記載的野史上都寫著,太子妃之貌美,乃天人之姿。
「太后死前,曾給我講過這麼一個故事。」蘇綰寧將地上的畫卷拾起來,那褶皺的地方也被細心地撫平,「有一女子,生得貌美,一顰一笑,皆會令人著迷。來求親的人,甚至踏破了家門,其父親卻憂喜參半,其美貌,是福也是禍。」
「這女子,說得是我母妃?」沉勉問道。
蘇綰寧沒有回答,繼續說道:「女子雖然追求者甚多,但是她渴望一生一世一雙人。拒絕了那些求娶的人,嫁給了一個落魄公子。」
那落魄公子,便是前朝太子。彼時的公子還不是太子,在他上面,還有五位哥哥,他充其量就是個不受待見的皇子。而陳氏卻對其一見鍾情。
兩人倒是過了一段舉案齊眉的日子,可是梁昌王殘暴多疑,接連殺害了他上面的那五位哥哥。
這太子之位瞬間成了燙手的山芋,一不小心,就會被梁昌王懷疑有不軌的想法。而這太子之位,偏偏就落在了公子的頭上。
陳氏也成了名正言順的太子妃。
「你說,一個無權無勢的太子,要靠什麼穩固自己的地位?」
沉勉沉默了,一直以來,舅舅只告訴他要肩負復國大任,卻從來沒有講過這些事情。
蘇綰寧輕輕一笑,說道:「當然是投其所好了。」
梁昌王作為絕對的權力者,他掌握著所有人的生殺大權,太子為了保命,於是接納了陳氏的哥哥,也就是沉勉的舅舅——沉坷的建議。大力支持建造美人宮,為梁昌王搜尋民間美人。
果真,梁昌王對這廢物兒子越發的信任倚重了。
而太子,也趁機招攬門客,為自己增加聲望與權勢。
只是,美人再美,也有新鮮感喪失的一天。當太子發覺梁昌王對太子妃圖謀不軌的時候,已經晚了。
陳氏慘遭侮辱,想要以死明志,卻被太子攔下了。
夫妻二人抱頭痛哭了一天,最後,陳氏卻從自己夫君的嘴裡,聽到一句不可思議的話。
「父王殘暴不仁,百姓苦不堪言,要想改變,只能等到我繼位。」他握著自己妻子的手,說道,「我若為王,你定為後,為了江山社稷,委屈你了。」
陳氏知道,自己的丈夫心懷江山社稷,如今韜光養晦,不過是為了讓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所以她信了,也甘願為其付出。
往後的日子裡,陳氏一直活在痛苦當中,一邊是令人作嘔的梁昌王,一邊是丈夫的百年大業,她一直周旋其中,直到太子娶了側妃。
太子說道:「我娶她,是被迫的。」
側妃說道:「你不過是個髒女人,憑什麼和我爭?」
像是一計晴天霹靂,陳氏從側妃的嘴裡知曉,自己當初被玷污,太子是知情的。他為了討好梁昌王,將自己的枕邊妻子送到他人臥榻之上。
哀莫大於心死。她想到了那夜的種種異常,太子突然的相邀,侍女突然的失蹤,她一直將其視為巧合,從未想過,原來這一切,都是太子策劃好的。
「太后見到陳氏時,她已經把臉劃花了,她對太后說,這個王朝爛到了骨子裡,救不好了,只有徹底摧毀,才能重生。」
沉勉不可置信地看著蘇綰寧,他用手鉗住蘇綰寧的雙肩,質問道:「不可能!這一定是那個賤婦為了給自己開脫而編造的!」
「你為什麼總記不得陳氏的樣貌?是因為她是在你眼前,將那張臉劃傷的。」蘇綰寧初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內心也是震驚無比。她無法想像陳氏是活在什麼樣的水深火熱中。
她抱著一顆最單純的心,嫁給了一無所有的太子,卻被利用了個一乾二淨。
蘇綰寧對其還是充滿了敬佩,她不甘心被利用,也不願自我墮落,於是毀了那張傾國傾城的臉,甚至為起義軍打開了進攻大梁王朝的皇門。
「太后說,陳氏一心所願,就是兒子健康長大,她以提供皇宮地圖為代價,求得太后放她兒一條性命。」蘇綰寧說道,「但最後的自殺,是她自己選擇的,這對於陳氏來說,也是一種解脫了。」
沉勉依舊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不停地喃喃自語道:「不會的,不會的。」
如果陳氏為趙起打開了進攻皇城的大門,那便是叛徒,是內賊,是大梁的罪人,那他沉勉又是什麼?
更瘋刺激的是,他竟然不知自己到底是太子的孩子,還是梁昌王的兒子?
「你若是不信,大可去問問沉坷。」蘇綰寧冷笑,沉坷作為太子府中最重要的幕僚,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最合理的解釋莫過於,為了事業,男人可以利用一切。
包括妻子、妹妹、女兒。
「舅舅他……從不允許我提起母妃。」
蘇綰寧並不相信,沉勉真的對那個看似忠心耿耿的舅舅沒有起過一絲懷疑。她瞧著沉勉的模樣,心中划過一絲不忍,卻依舊將那畫卷卷好,放在了桌上。
「收好。」畢竟,這是他母妃最後的遺像了。
沉勉雙手握拳,眼底含著寒霜。他沒有說話,蘇綰寧卻知道,他是痛苦到了極致。
雖然不合時宜,但她依舊說道:「太后好歹是一國之母,掛在城牆,實為殘忍,我想為她繡制壽衣,體面下葬。」
沉勉笑道:「蘇綰寧,你有什麼資格來和我談判?」
「就憑你現在趕製不出龍袍,而所有的用以製作龍袍的金絲線,都被我蘇綰寧收購了。」
沉勉大驚,他是沒想到蘇綰寧竟然知曉此事。原本定製好的龍袍,卻在蘇成文的手上被毀,他重新趕製,等到繡龍紋樣式的時候,卻發現,那朝廷限制的金絲線,全被收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