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賞
2024-06-06 02:48:16
作者: 蔡司
秋日的夜空是朗晴的,月亮也顯得更圓更亮。
「姑娘睡下了?」香草探著頭看向裡間,低聲詢問阿杏。
阿杏咬斷線頭,收了陣線簍子:「將將睡著。這幾日又是秋收、又是作坊的。來回奔波,人都瘦了一圈兒了。」
「明兒又是交租的日子,少不得又得忙活幾天。」香草倒了熱水和阿杏兩人一起泡腳。
阿杏舒服地嘆了口氣,又忍不住念叨:「咱們姑娘啊,就是勞碌命,明明是好端端的日子。」
「話也不是這麼說的,」香草倒不贊成阿杏的看法,「這些日子,雖說辛苦了些,但到底是好菜好飯,衣服褥子更是沒什麼兩樣,但日子就是比以前舒心。」
這話是香草的肺腑之言,這些日子她以女管事的身份協理莊子裡的大小事務,成日裡當家作主,甚是自在。
「這倒是不假,我娘雖說是公主房裡的針線婆子,但到底不是眼前的人,行一步走一步都要看別人的臉色。」這般想來,阿杏還真是喜歡如今的日子。
「可見,咱們姑娘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將軍夫人都不做,帶著咱們在這兒過好日子。」
香草倒了洗腳水回來,就看見阿杏若有所思地坐在床邊,便推了推她:「去耳房歇著吧,今兒我守著。」
阿杏走了,香草剪了燈花,又往燈里添了些油。幫姚沁掖了掖被角,這才躺下睡去。
青崖鎮,陷入一片孤寂。但遠在都城的將軍府,卻依舊燈火通明。酒筵初歇,梁開濟親自送蔣仕安離開。
「先生,您身上熏的什麼香?甚是淡雅幽遠。」
蔣仕安已經有了三分醉意:「哈哈,還不是我那義女。送了好些柏子與她母親,碾碎了放在屋裡,或者熏衣都是極好的。怎的,將軍沒得?」
後一句著實屬於揶揄了,梁開濟按耐住心中鬱悶,輕咳一聲:「那還請先生勻給我一些,我也好叫柯吉給我熏熏衣裳。」
呵,倒是小瞧這姚沁了。本以為她會那避瘟香,不過是偶然所得。沒想到這秀才的女兒,倒是有幾分小聰明的。
「你明日遣人來家裡取吧。」蔣仕安也沒小氣。
梁開濟站在門口目送走了蔣仕安,卸下臉上的笑意,換上一副陰沉。
「著人去青崖鎮瞧瞧,就說連著兩封書信不見姚娘子回,我心中掛念。」
柯吉知道梁開濟這是真動怒了,不禁為姚沁捏把汗,怎麼就惹了這陰晴不定的主兒呢。梁開濟性子本就冷,甚少待見什麼人,又是多為自己考慮的主兒。
姚娘子就是敷衍敷衍也是好的,這敷衍都不肯……說到底只是個見識不多的秀才女兒,果然還是大學士家的芷蘭姑娘最合適,
性子溫婉,難得的好脾氣,又是個懂人疼人的,對著將軍什麼時候都是溫柔小意。不妒不搶能容人,做當家主母最合適不過了。
想歸想,但這番話柯吉卻是不敢說的,於是連忙應:「柯吉一會兒就去辦!」
「剛才宮裡來人了?」梁開濟轉身往回走,「可是出了什麼事?」
柯吉忙跟上:「這倒沒說,只說宣您進宮商討要事。」
梁開濟腳步一停,這會子宣他進宮,看來是有急事了:「更衣,讓人備車。」
車身搖晃,梁開濟坐在其中,卻是心思百轉。軍中的暗探未除,想把手伸進軍中人的不在少數,但是敢把手伸這麼長的,倒是沒幾個。
要猜是誰,也不難。難的是如何找到證據,能將對方一擊斃命,以及揣測聖心。
「將軍,到了!」柯吉在外輕喚了一聲。
梁開濟下車,早有人在等了,等人靠近,梁開濟才看出來是劉全福,劉公公
「見過將軍,聖上正等您呢。且跟咱家走吧。」劉公公行了禮。
梁開濟也回到:「勞駕劉公公久候了。」
劉全福忙說不敢,隨後帶著梁開濟過了承天門,到了太極殿。
「臣,見過皇上,給皇上請安。」梁開濟進入大殿,瞧了一眼端坐在龍椅上的大周皇帝,便行了大禮問安。
嘉誠帝李熙看著痊癒的梁開濟會心一笑,忙招上前來:「開濟呀,快上前來,讓舅舅瞧瞧。」
梁開濟穩步往前走了幾步:「舅舅。」
「你母親回來,說已經得了樂游神醫的藥方子,你可知舅舅鬆了多大一口氣。」每每想起這段往事,嘉誠帝都忍不住嘆息,真是天佑大周啊。
「都是托舅舅的福!」
嘉誠帝爽朗一笑:「托我什麼福?莫說這些虛有得了,快和舅舅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梁開濟便把姚明義為救蔣仕安如何慘死,以及姚沁為何沖喜做了自己的娘子,又是如何結的樂游神醫的善緣,一一告訴了嘉誠帝。
「這一家子,真是忠義。雖說只是個秀才出身,但卻有一般人都沒有的俠肝義膽。那姚明義的閨女,也是個良善的。若是沒她的善緣,你此番只怕凶多吉少了。」
嘉誠帝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也是感慨萬千。但隨即話音一轉:「這父女倆,朕自會嘉獎,但你的婚事朕自有主張。若這女子你著實喜歡,我給她個封號,將她賜給你做貴妾就是。」
這結局梁開濟早已料到,也終於明了姚沁為何執意要用救命之恩,換一紙放妻書了。她深知貴賤之分,也知道天家薄情。
若她能被提拔成貴妾,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皇恩浩蕩了。無論如何將軍的正妻之位,她做不得。
「舅舅,臣已經給了她一紙放妻書了,也贈了田產。」
嘉誠帝有些意外:「哦?為何呀?」
「她為臣沖喜,本就是迫不得已,又對臣有救命之恩,臣便做不這般恩將仇報的事情。」梁開濟的聲音里莫名有些失落。
他突然想起那個夢境,夢境裡姚沁指責自己忘恩負義,狼心狗肺。那坊間景色實在逼真,讓梁開濟不得不想,也許那就是日後兩人兩兩相對的情形。
「如此也好。朕明日就擬旨,再賜那姚氏良田千畝,嘉獎她忠厚本分。」
梁開濟忙上前:「臣替那姚娘子謝過陛下,另臣有事要稟明!」
「劉全福?」嘉誠帝知道,這便是有重要的事了。
大太監劉全福聞言,把門帶上,打發了站崗的小太監遠遠地候著,自己則守在門口等待著。
「聽母親講,舅舅得了了緣大師的指點……」
嘉誠帝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若真如大師所言,可真是我大周劫難啊……」
「舅舅,臣這裡有一香藥方子,可防治瘟疫。」梁開濟說著,便將香方子和一個藥方子呈了上去。
嘉誠帝接過來掃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這可是真的?也是那樂游神醫贈的?」
「這倒不是,是那姚娘子送與臣的。」他沒說這是用放妻書換來的,「我找韓太醫看過了,說是切實有效。」
「好!好!好!」嘉誠帝連贊了三聲,「將這藥方子拿去太醫署,讓抓緊時間研製!真是天佑我大周!」
梁開濟沒有打斷嘉誠帝,靜站在下首,等他平復情緒。
「這姚家的小娘,朕定要重重賞她!哈哈哈!」嘉誠帝的開懷,很快在前朝後宮都傳遍了。
睡夢中的姚沁卻不知道,這一夜成了她人生的轉折點。此後人生的悲與喜,福與禍都從這一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