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守

  如此這般，萇離便是正大光明地回歸朝堂。

  不久之後朝臣們就發現，只有需在朝會上議論大事的時候昭獻皇后才會出現，其他時候她絕不露面。好在即便她位列朝堂，也只有在聖人點到她的時候她才象徵性地說上兩句，除此之外整個朝會之上她安靜地仿佛沒她這個人一樣。

  待到聖人與重臣們在紫宸殿內議事之時，萇離依然保持著只要不被點名就緘口不言，但誰都看得出她並非如以前一樣，即便是與自己並無干係的事情毫無興趣，她也是認真聽著的。

  直到此時，周鶴齡等一眾老臣才明白聖人當初允昭獻皇后重回朝堂的真正目的。眼下聖人著眼於經略東越，屆時聖人一定會御駕親征，比之把留守重任交託於朝臣，聖人顯然對昭獻皇后更放心。與聖人相比，昭獻皇后在政事上還不夠老道，所以聖人如今是把她當儲君來教導的。

  對此安排，周鶴齡是最樂見其成的。倘若沒有昭獻皇后，那麼日後聖人御駕親征，留守重任一定會落在自己頭上，說實話周鶴齡並不想擔此重任。故而，近來周鶴齡在議事時會有意無意地提點昭獻皇后。

  萇離是何等聰慧，周相的有意點撥，她自是看在眼中，記在心裡。

  李稷對此卻不以為意。「休要說你看不出來，周相如此作為，還不是為了讓他自己躲懶？」

  萇離笑道：「周相本可以毫無作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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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著這個緣故，在年底燕國夫人壽辰時，帝後同至周相府為其賀壽此舉是帝後二人對朝中諸事不順的老臣們的安撫。為顯親厚，萇離特意戴上了燕國夫人曾送她的那隻富貴雙喜銀步搖。

  日子就這樣順風順水地過著。

  無人告訴萇離那個殘忍的真相，所以她一直在期待自己與李稷的孩子。

  眼見阿渃於次年又懷上一胎，她難得流露出意思艷羨之色。

  那一幕深深刺痛了李稷，但他只能將一切深埋進自己心底。在他的授意之下，送至綰綰面前的坐胎藥被換成了尋常補藥。除了寬慰綰綰此事不可強求以外，他也不能再做什麼了。

  在外人看來，昭獻皇后榮寵不衰的同時，聖人到底還是顧及後宮的，不至於讓昭獻皇后專寵，因為在同治二年初，周才人誕下了聖人的次女。

  如此一來，朝中對於萇離涉足朝堂的反對之聲也逐漸小了。隨著反對之聲漸歇，萇離也開始在朝堂之上表達自己的政見。

  朝野上下看得明白，這是聖人用其他妃嬪所出子女為昭獻皇后去換她在朝堂上說話的機會。

  闔宮上下除了長寧公主對自己多了一個妹妹甚是歡喜以外，其他人均反應平平，除了例行賞賜，只有昭獻皇后升了她的位份以外就再無其他。

  直至孩子周歲，萇離才不得不提醒。「十郎不賜封號也就罷了，到底孩子還小，可閨名總得有一個吧？」

  彼時，李稷正閉目枕在萇離腿上，由她為自己按摩太陽穴。

  「你的學問不夠給孩子起個閨名？此事你看著辦就是。」說這話的時候，李稷連眼皮都未曾動一下。

  「知道了。」萇離雖然無奈但也明白，哪怕是一母同胞，其父母都很難做到一視同仁，更何況不是一母所出的孩子。

  「你在想什麼？」李稷冷不丁地問道。

  「我在想十郎該多誕育幾個女兒才是，日後好拉攏朝臣。」

  「當真？」

  「如何不真？享受了尋常人家的無法企及的富貴，這便是代價。」萇離頓了頓後又道：「即便是我們的女兒也是一樣。」

  李稷倏然睜開雙眼，猛然坐起翻身將萇離壓在身下，兩人的鼻尖幾乎碰在了一處。「你就是這般說服自己，看著我與旁人生兒育女的？」

  萇離呼吸有些困難，低聲道：「我說的是事實。」

  「你在跟我賭氣？」李稷語氣肯定。

  「沒有。天家無情，我一直都知道，所以當初不願就你。哪怕與十郎有了夫妻之實，我也不願。」

  聞言，李稷心頭一軟，將萇離攬入懷中，順勢翻身讓她趴在自己身上。「如今你還是如此認為嗎？」

  「如今天家仍是無情，可十郎無情是因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李稷雖然傷感卻也覺欣慰，綰綰到底是懂他的。

  「自上次小產之後，我至今也未能有孕，想來比之從前，我是更難有孕了。」

  「勿要傷懷。」李稷輕撫著萇離的脊背道：「我一早就知你不易有孕，所以我愛重你的原因從來就與子嗣無關。你若是有了，也只是錦上添花之事。」

  李稷覺得有必要讓綰綰逐漸接受她自己不會再有孩子這個事實了。「若你願意，可以先把周氏的孩子抱來自己養。到底是個女兒，由你撫養只會給她提振身份，於大局無礙。若是你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更是無甚關礙。」

  萇離明白李稷的意思，在自己沒有兒子的情況下，那麼自己的養子也是備位東宮的有力人選。周氏是周相的侄女，雖然李稷與周相一家親厚，但他不會願意周氏成為外戚。

  「此事就不必了，雖然周婕妤生產時不順，如今體弱，可孩子總該留在自己母親身邊好。」

  「也罷，你若是喜歡誰家的女兒，與我說一聲即可，我收她為義女，如此你便可名正言順地養著。於宮裡的女人而言孩子無論男女都是指望，但宮外可有大把人希冀把自家女兒變成公主，更不必說還是皇后的公主。」

  「看來十郎是忘了，我還要參與朝政，可沒時間弄兒為樂。無論原是誰的孩子，養在我這裡總要好好教導的。」萇離到底還是拒絕了李稷的提議。

  李稷道：「我方才說的話，無論何時都作數。即便你的身體比之從前好了不少，可到底不是身強體健之人，生育孩子於你而言總是損傷。」

  在這之後，李稷往宮外放了消息。故而阿渃等幾位素日與萇離交好，且又有子女的外命婦，之後入宮都是帶著孩子來的。

  萇離的大部分精力還是放在朝政之上，所以與她們相見的次數並不多。但漸漸地，她也明白自己怕是再也不能有孕了，就像當初所有人不願告訴她那個孩子根本保不住一樣，這一次他們仍是不願意告訴自己真相。

  萇離更明白的是，李稷的確說過自己還會有孩子，但他從未說過這個孩子一定要是自己生的。她相信以李稷的為人，殺母奪子的事情他做得出來。幸好自己有雙異瞳，不是李稷隨便找個人就可以代替自己生育孩子的。

  待到同治四年時，李稷讓萇離給到駱荊卿傳令，該把東越的糧價抬起來了，萇離明白一年之內，李稷就會對東越興兵，她的夫君要在而立之年將這天下重歸一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