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約

2024-06-08 09:04:11 作者: 柴托夫司機

  萇離僅僅是前一日傍晚才知曉,李稷將於次日在行宮正殿交換國書,當時葉含英正在給她診脈。

  

  「含英,以我如今的狀況,若是不靠曇燚花,還有多少日子?」

  面對這樣的問題,葉含英很是意外。「郡主怎會有此一問?」

  「好奇問問,畢竟我有些日子不用那藥了,況且如此精心地養著我,總得有些效用不是?」萇離玩笑道。

  「按如今情形,若無曇燚花,您興許能撐過三年。」葉含英如實答道。

  萇離不由自嘲道:「我如今雙十年紀,當初離開睢陽之時,師父說我活不過二十二,如今竟能活到二十三了。若是尋常娘子在我這個年紀,應該是兩個孩子的娘了。」

  葉含英以為這是自傷之語,便安慰道:「其實這個年紀身子才完全長開,此時生育才是最好的。依如今情形,您與聖人的孩子是可期之事。看聖人待您情形,便可想像您的孩子聖人定會十分疼愛。」

  萇離知道葉含英是好意,也不好道破真相。若自己真留下一個孩子就撒手人寰,女兒倒也罷了,若是個兒子,即便有李稷真心疼愛也難保他周全。看著案上大長公主讓人送來的一盤杏子,萇離知道事情已經辦妥。回過頭看著葉含英,微笑道:「那就謝你吉言了。」

  次日一早,萇離便準備去行宮正殿接受敕封。采葛奉上的原是一身華麗禮儀,雖不是翟衣卻也十分華麗莊重。

  萇離只瞟了一眼,道:「不必麻煩,我著官服就是。」看到采葛的遲疑,又道:「就算我承襲家中爵位,可我還是聖人的臣子。亦或是你覺得我那身官服不夠莊重?」

  「不敢,奴婢這就去為您準備。」采葛忙道。

  早已端坐於正殿上的李稷,看到綰綰著官服而來,倒是不意外。且不說她素日喜好,就為來聽西夏當眾宣讀詔令,她都不屑於為此浪費時間梳妝打扮。

  西夏端王今是而立之年,妘氏的三位公子他自是都見過且都有印象。所以即便沒有那雙異瞳,可在看到萇離的那一刻,他也完全可以確定此人一定與妘氏有莫大的關係。

  拜見過君王之後,萇離同端王以平禮相見,這一幕讓李稷提著的心在瞬時落了回去。

  「早就聽聞郡主酷肖長兄,今日一見方知傳言不虛。」眼前人到底是為西夏和親之人,端王覺得還是親厚些得好。

  「王爺客氣,這話我自幼就聽膩了。」萇離不咸不淡地道:「就請王爺速速宣旨,完了咱們辦正事。」

  話音剛落的時候,端王正好對上萇離的目光,頓時心頭一凜。

  從李稷的角度看去,他自是看不到萇離方才的目光,但端王的神色變化,他可看得一清二楚。心裡不由苦笑起來,就綰綰親手了結之人沒有數百也有幾十,更不必說她在關鍵時刻從來也是殺伐果決之人。所以她身上的殺氣,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住的,更何況她看向端王時,眼中若是沒有寒光,任誰都是決計不信的。

  「就請端王宣讀敕封詔令吧。」李稷的溫和語氣絕對起到了安撫作用。

  端王在對李稷躬身一禮後,緩緩打開犀角捲軸的詔令,四六駢文賀詞之後才是正題。

  長篇大論的廢話聽得萇離甚是膩煩,終於等到了欽此二字。

  「請靖……靖東王接詔令以及王印。」對著一個女子稱呼王爺,端王終覺難以啟齒。

  萇離只以單手去接詔令。

  端王的臉色明顯不好看了,抬眼去瞟李稷。

  深知這已是綰綰所能忍受的極限,李稷更不打算於此事上跟她較真。如此,便無視了端王投來的目光。

  萇離最終是單手接過詔令,又抬手示意侍立在側的寺人上前,從另外一人手裡接過王印。

  李稷自是知道綰綰絕不會有什麼謝恩的話,但既然受了敕封,那這些事情就不必計較了,趕緊交換國書拿東西就是。

  就在此時,就見萇離拿起王印打量片刻後,就在手裡上下顛著王印,猶如顛著玩意兒一般。「那時覺得這玩意頗沉,如今再看卻也不過如此。」

  端王的面色霎時漲得通紅。「你……」

  萇離瞟了這人一眼,莞爾道:「如今既到了我手上,那如何處置便是我說了算。此事沒有你說話的餘地。」說完,拿著王印與詔令,轉身向立於殿內偏僻處的郭喬走去。

  就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萇離已經鄭重撩衣跪於郭喬面前。這是何等分量的一記耳光,在如此場合重重打在端王以及在場西夏人的面上。

  萇離的聲音已經清晰傳入殿內每個人的耳中。「此乃靖東王王印以及敕封詔令,今奉至先生面前。那我與先生十年前的約定便是我做到了,故而,也請先生兌現當日許諾!」

  這十年之約郭喬當然記得,此刻旁人不知阿離要做什麼,他卻是知道的。

  「阿離!」

  這樣稱呼使得李稷馬上意識到事情不對,而在旁觀禮的大長公主卻是笑容燦爛。

  「先生,如今您不該再如此稱呼我了。」萇離突然提高聲音,意在提醒所有人自己如今的身份,將詔令以及王印置於一旁後,對著郭喬緩緩叩首下去。「多謝先生十餘年來悉心教導,我既已承襲父王爵位,自該光耀門楣,不辱家風!」

  這話說出口的時候,萇離自己都覺得委實是可笑非常,可過去丟了的面子,今日自己會全部討回來。

  到了此時,所有人都明白今日之事不會善了。李稷更是知道這婆娘是要作個大妖了,就在他思慮是否要讓人把綰綰拉出去的時候,有人卻狠狠火上澆油了一把。

  一聲極其輕微的輕笑傳入萇離耳中,雖然並非人人都能聽到,可殿內不乏耳聰目明之人。

  如此境地之下,郭喬知道自己再無力回天,用求助的目光看了一眼李稷後,同樣撩衣下拜。「屬下追隨妘氏多年,輔佐少主是應盡之責。今日少主承襲主公王位,當可喜可賀。」

  萇離對此視而不見,而是起身一個眼刀飛了過去,發聲之人就是端王。

  此人固然是在找死,可李稷絕不能做事不理,任由事態失去控制。

  大長公主恰在此時開口。「陛下,且不說新任靖東王到底是您的臣子,她身上可還穿著樞密院的官服呢。何況她是未來的國母,今日竟被人這般當面欺辱,就算您忍得下,她忍得下,朝臣們卻是忍不下的。」

  即便方才絕大多數人沒聽到那一身嗤笑,經大長公主如此提醒,所有人都明白了萇離為何突然殺氣騰騰地回頭。

  看到在場朝臣們的神情,李稷知道大長公主所言非虛,事關國體,他不能在自身理虧的情況下同滿朝文武對峙,況且若在此時自己與朝臣們爭執起來,於眼前之事毫無益處。

  看著李稷發白的指節,大長公主的心情是相當愉悅。

  李稷的臣子們自是知道他們的未來國母是何等樣人,今日無需他們出手相助。

  「此次敕封,端王辛苦。我靖東王府理應慰勞。」萇離突然放緩了神色,面上笑靨如花,眼中卻是嗜血恨意。「龐林。」

  隨著這聲輕喚,西夏使團中有一人出列,看服飾便知此人是名武將。對使團名單稍有了解的都知道,此人是西夏使團中品級最高的武將,使團往返路上的安全皆由他負責。

  只見龐林對端王等人看都不看,至萇離面前行稽首大禮。「原驍騎營副尉龐林見過王爺。」

  中氣十足的渾厚男聲在殿中所有人聽來猶如驚雷,任誰都想不到使團內竟有妘氏舊部!眾人更沒想到的是,妘氏竟能對副尉這種最底層軍官有如此驚人的掌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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