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點過頭的國書就是廢紙

  在場眾人都明白，整個使團能活著到現在，全仰仗這位新任靖東王的心情。眾人這才意識到，對此次議和意見最大的不是昱朝的臣子們，而是這個一直隱於幕後之人。

  「起來吧。」萇離掃視過面前諸人的各色神情，目光最後重新落在端王身上。「端王何必如此意外呢？當初削藩好歹是削了一半的，西夏朝中有些妘氏舊部也不奇怪嘛。況且你方才也聽見了龐林當初不過一副尉而已，畢竟當初妘氏軍中能數得上人，若是不想被你們弄死，就只能自尋出路了。不過話說回來，若是我二哥不死，削藩也不是件易事啊。」

  「龐林，你既已接受削藩，那今日這是何意？！」西夏使團中有人怒斥。

  龐林回答道：「齊大人，若不是當年二公子捨棄自身，你們這些人會留著我們這些妘氏舊部嗎？」

  「既已如此，今日是叛國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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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較於對方的驚怒交加，龐林則是一臉的坦然。「齊大人是不知我們這些妘氏舊部這些年受了多少打壓嗎？」

  「可你們性命得保！就算受些打壓那又如何？！你們舊主叛國是不爭事實！」這回是端王自己說話了。

  「殿下說得沒錯，所以我們還活著不是因為你們仁慈，而是二公子捨命換來的。」龐林的聲音雖然不大，可直擊肺腑。

  見龐林還要說話，萇離抬手制止了他。「端王爺，有句話我可得說清楚了，我妘氏的確受你沮渠氏敕封成為外姓藩王。可這外姓一事還得兩說，如今的西夏國都壽春乃是當年楚國國都，至於沮渠，這可不是楚人的姓氏。如此說來，到底誰是外姓呢？」

  「休要狡辯！你們分明是叛國！」端王怒斥道。

  對於圍觀的朝臣們來說，他們自是樂意看到這雙方撕咬起來的。在他們看來既然自身無力阻止此次議和，那麼由萇離親自攪了此次議和更好。依目前所見，靖東王府的實力仍不可小覷，議和之事，靖東王府不點頭必不能成事。更何況此次議和還有一件朝野上下一致避而不談的事情，那便是此次割給西夏的地方，全是萇離這位新任靖東王出錢出人打回來的，如此這般被贈與旁人，任誰都不會高興。

  「叛國？」萇離冷笑道：「我妘氏上下從不認為自己是你沮渠氏的臣子，既然如此，何來的叛國？！端王該不會忘了，我父王在你們一家子面前從來都不行君臣大禮吧？有沒有藩王的封號，妘氏一門從未放在心上。但是如今你們要把我這個靖東王送來和親，好得也是你們自己敕封的藩王，走走過場也得問問靖東王自己的意思不是嗎？」

  端王此時徹底怒了，指著李稷道。「你如今跟我面前叫囂，怎麼不跟那位嚷嚷。把你送來和親可不是我們先提出來的！」

  萇離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著他道:：「你看不見我身上穿的是昱朝樞密院的官服嗎？縱使我心中不忿被送來和親，但我是陛下的臣子自是要聽從安排的。但你們是什麼東西？我憑什麼對你們忍氣吞聲呢？我是你們沮渠氏敕封的藩王，事涉靖東王的議和卻根本沒有問過我的意思。那我就只能說，我沒點過頭的國書就是廢紙。」

  「你……」端王已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說完，萇離轉身向李稷行禮。「臣懇請陛下允一人上殿。」

  自萇離入殿以來，她對李稷都保持著臣子應有的恭敬。如此截然不同的態度，讓李稷的臣子們覺得面上十分有光。不過他們也清楚，聖人此時是何等的怒火中燒。但只要能攪了此次議和，他們自是樂見其成的，何況最後這通怒火又不用自己去受。

  不待李稷開口，下面便是一片「請陛下允准。」

  李稷知道要上殿是何許人也，自己還要治理天下，所以他當然樂見沮渠昊的醜事全被抖落出來。只是眼前情形他看得很明白，此次議和是擺明要黃了，可綰綰把事情在自己這裡做得是天衣無縫，挑不出任何毛病來，李稷只覺得自己早晚要被她氣死。

  「准奏。」李稷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兩個字。此時他心中所想的是，既然曇燚花已經到了長安，那麼是議和也好，求和也罷，東西拿到才是第一要等的事情。

  看到章晗被人抬了上來，李稷看向大長公主的眼神完全是目露凶光，這個老婦真是瞅准一切時機來給自己添堵。可讓李稷覺得自己失策的是，綰綰竟然會在走投無路之際去找這個坑害過她的人幫忙。一直以來，李稷認為以綰綰寧折不彎的脾氣，極力維護大長公主最後的體面已是耗盡了過去所有的提攜之恩，因而他從未想過，綰綰能不計前嫌到如此地步。

  大長公主對李稷的眼神渾不在意。「陛下，人家求到臣這裡來了。於公於私，臣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況且就是借幾個人而已，本也不是什麼大事。」

  「章將軍！」有人失聲驚呼道。

  萇離輕笑一聲道：「既然諸位都認識，那我就不必浪費口舌了。」

  「你到底意欲何為？！」端王的臉色已然發青。

  「王爺這就是明知故問了。章將軍於西夏而言，可是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於既倒之人。我把他弄成個殘廢，你說我想做什麼？」這是昱中滿朝文武的多年夙願，所以萇離知道今日李稷不可能攔得住自己。

  「士可殺不可辱。你此舉未免也……」這次說話的是崔元禮。

  「表兄，這種正人君子的做派，與我何干？」萇離直接打斷他道。

  崔元禮瞬時沒了下文，哽在當場。

  「我知章將軍這半月來過得極是辛苦。不如我與你做個交易，只要你當眾說出沮渠昊是如何讓我妘氏絕嗣的，我就痛快送你上路，還保證給你留個全屍。」話雖是對章晗說的，可萇離的眼睛一直緊盯著端王。

  「你竟敢直呼父皇名諱！」端王怒道。

  「端王自己也說，那是你父皇，又不是我父皇。這世上能讓我放在眼裡的人的確沒有幾個，你老子必是不在其中的。」萇離口氣隨意。

  「陛下！此人如此放肆，您當真坐視不理嗎？！」端王總算想起來，還有一個能壓得住萇離之人。

  「讓端王見笑了，滿朝皆知她早就被朕慣壞了，這般放肆已是家常便飯。況且她現在說的是妘氏家事，朕到底還沒把人娶回來呢，她的家事朕還不好插手。」李稷的口氣也是隨意至極，可所有人都沒忽略他額上跳動的青筋。

  聽到李稷如此說，萇離面露微笑，轉而看向章晗，問道：」不知章將軍意下如何？」

  章晗明白，無論萇離是否會應諾了結自己，但只有讓自己徹底成為一個無用之人，她才有可能高抬貴手送自己上路。眼下，倘若自己違拗了她的心意，她一定會讓自己如此苟延殘喘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