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萬代

  眾人看得明白，章晗沒有旁的選擇。當年之事眾人都能猜出幾分來，今日不過是證明了旁人的猜測而已。可當他們聽出章晗的一口牙齒都已不在時，卻還是心驚不已，萇離的心狠手辣遠非眾人可想。

  眾人聽罷章晗敘述，紛紛去瞧萇離神色，這一日她等得太久了。

  萇離道：「端王殿下，你都聽見了，既然我活了下來，那就不會白白活著。」 說話間，一個眼鋒掃過去，端王感受到的是徹骨寒意。

  萇離又行至章晗身邊，道：「章將軍，我說話算數，這就送你上路。」緊接著眾人又聽到了那久違的聲音，章晗的頭顱應聲轉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整個人就徹底癱軟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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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近兩年來，朝中撤換了不少官員，所以在場眾人中，有許多人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自是有不少人想出言指責萇離此舉的。而萇離只用一句，便讓所有人都閉了口。「陛下方才已經說了，此乃我的家事，誰覺得自己有這個分量來管我的家事。」

  今日崔鉉不在，所以此時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崔元禮身上。

  崔元禮只覺自己騎虎難下，當年之事崔氏發揮了什麼作用，他自是知道的，他現在出言無非是在找死。 思慮半晌後，崔元禮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既然表妹尊陛下為君上，自該知道咱們到底未曾與西夏開戰，還望你好自為之。」

  「那是自然，不然表兄以為他們能活到現在？」萇離道：「章將軍可不是使團中人，如何處置他，我說了還算。」

  早已有禁軍入內將章晗的屍體抬了下去。

  「不過說起家事。今日舅父不在，我就只能與表兄說說家事了。」萇離莞爾道。

  難不成……此言一出，除了李稷與大長公主以外皆是震驚不已。沒有人相信萇離會在此時同自己如今的依靠的外家，清算過去之事。

  大長公主神情悠遠地道：「陛下，能得這樣的兒媳，是我李氏一門之幸。」

  李稷冷潮熱諷地道：「姑母應該說得直白些，是你自己眼光奇佳。」

  「哪裡的話。到底還是陛下眼光好，臣覺得再好，若是您自己看不上，那都是徒勞。你們夫妻聯手才是真的厲害，想來今日之後，我李氏皇族才是真正的一等世家了。」說這話的時候，大長公主的目光定定落在正在送入殿內的那隻錦盒之上，顯然她知道裡面是何物的。

  萇離的聲音再度響起。「表兄，此物放在博陵崔氏已經太久了，今日我承襲王位，自該取回。」

  與此同時，萇離打開了錦盒，讓在場諸人看到裡面的東西。

  雖然世間早已無人見過傳國玉璽，可諸多典籍中記載著它的模樣，眾人都認了出來這是何物。

  「你如何拿到的？！」崔元禮驚愕萬分，他知道萇離把此物交在了父親手上，他更知道父親對於此物的處置還在猶豫，於三日前讓人先把此物送回博陵本家了。

  這是崔鉉與在長安的幾個崔氏族中極有分量人共同商議的結果。在他們看來，若是萇離有心直接交給聖人，她早有太多的機會可以交出去。如今掖藏如此之久，還把此物交給父親。此事若被聖人知道，且不論博陵崔氏如何，定會引得聖人不滿與猜忌，她自身難保。

  不待萇離回答，上任沒幾日的門下省參知政事韋叔裕已經抓住了重點。「有勞崔相把話說清楚，您方才問的可是如何拿到，而非從何得來。看來您是知道傳國玉璽此前流落於何處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朝臣們紛紛反應過來，一齊向崔元禮發難。

  萇離冷眼看著這一幕，曾幾何時妘氏不也是這般的眾矢之的嗎？她從寺人手中接過玉璽，行至大殿中央，再度撩衣下拜，朗聲道：

  「臣妘琬，代兄長攜傳國玉璽，以及西夏質子端郡王，向陛下投誠。」

  短短一句話，讓殿內瞬間鴉雀無聲。

  然後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作為正使而來的端郡王，這一招請君入甕真是漂亮。

  李稷咬牙切齒忍耐至今就因為他在等這個傳國玉璽。

  眾臣李稷起身緩緩走下御階，親自去接玉璽，立刻有幾人帶頭道：「陛下乃天命所歸，實乃天下之幸。吾皇萬歲萬萬歲！」

  從萇離手中接過玉璽後，李稷朗聲道：「宣和之亂迄今三百年有餘，今傳國玉璽重現於世，乃上蒼所示，我昱朝終會將這天下重歸一統！」

  在朝臣們歡欣鼓舞的山呼萬歲之後，西夏使團已被眾人遺忘。

  待眾人平靜之後，萇離從袖中拿出第一道奏摺。「陛下，傳國玉璽在臣家中多年。當年三哥起兵倉促，為免橫生枝節，就先交到舅父手上請他代為保管，待投誠之後親手獻於陛下。奈何三哥不幸身故，此事拖延至今。自舅父抵達長安以來，臣索要幾番未果，前幾日收到消息舅父要把傳國玉璽送回博陵，臣無奈之下只得命人假扮土匪，劫了博陵崔氏的車隊，懇請陛下恕罪。」

  崔元禮早已明白這一次就是萇離下的套，只要這東西從博陵崔氏手中出來，那博陵崔氏就是有不臣之心。可他還是想把萇離脫下水，「可你妘氏才是手握傳國玉璽多年，你們又是何企圖？！」

  「崔相，我妘氏可是祝融八姓，你說我們手握傳國玉璽是想做什麼？」萇離道：「大爭之世，天下之主自該能者居之。陛下英明神武，自是當得起天下之主，李氏皇族一樣也是楚人，這楚人的天下為何坐不得？」

  「休要胡言！李氏皇族明明是……」聽到萇離承認李氏皇族的楚人身份，崔元禮徹底怒了。

  萇離在李稷開口之前，直接打斷他到：「崔元禮！你以為楚人是以血脈相傳嗎？若真如此，你們五姓七望也不是正兒八經的楚人。真正的千秋萬代從來不以血脈相傳，凡能守楚禮，用楚文者便是楚人！」

  此言一出，眾人恍然大悟，今日妘氏這一跪算是贏了千秋萬代。因為李氏不可能改回他們的柔然姓氏，更不必說整個皇族之內早已無人會說柔然語了，但妘氏永遠都是妘氏！

  此事李稷自己何嘗不明白，可他別無選擇，因為勝負早已定下，從無盧真氏改姓李氏的那一日起就定下了。原來，這就是妘氏死戰三百年的結果，哪怕是全族盡滅，他們還是贏了……